父亲二战来澳坠入爱河,在墨市唐人街开商场;王兴乡成澳华博物馆馆长:“批评中国是不了解中国”
王兴乡的父亲在二战期间跟随中美联军来到澳大利亚抗击日本侵略者,并在墨尔本和当时16岁的王兴乡的母亲坠入爱河。后来,他的父亲在Little Bourke Street开了一家商场,并将墨尔本变成了自己的第二故乡。作为第四代澳洲华人移民,王兴乡(Mark Wang)已经无法听说读写中文了。但是,他仍然认为“到了中国就好像回到了自己的家”。
【今日澳洲App12月16日讯】(实习记者Kelly)“创立这个博物馆的初衷是,希望能让华人觉得,即使你生活在另一个国家,你也仍旧可以感受中国的一切。“在成立于1985年的澳华历史博物馆里,馆长王兴乡(Mark Wang)分享了自己作为澳洲华人的家族历史,以及他对于中澳这两个国家以及两国关系的看法。
今年七月刚刚成为博物馆馆长的他,在过去的34年都是澳华博物馆的志愿者。“我感到自己和这个博物馆很亲近,因为它是关于在澳华人和中国文化的。我的家族在1944年来到澳大利亚,我感到我的家族也是澳华历史的一部分。”
(澳华博物馆)
听闻记者没有详细游览过澳华博物馆,王兴乡先生热情地邀请记者从地下室到顶楼游览整个博物馆,并如数家珍的介绍起了中国古代史和在澳华人的历史。
“古代中国人富裕的原因之一是他们发明了手摇曲柄制造丝织品,这些手工制品最远被运到了意大利的罗马帝国。当中国出口了越来越多丝织品给罗马时,中国越来越富有,罗马人手中的财富却越来越少,正像今天的中国和美国一样。直到两千年后的今天,中国仍然是一个那么善于做贸易的国家。”
他向记者介绍道,目前馆内文物一部分是复制品,而真品文物大多数由一位墨尔本本地的荷兰裔男士友情提供。
当王馆长展示起馆中收藏着的舞龙所用的龙形道具,他显得非常开心和自豪。“这条龙对墨尔本来说非常重要,从它被制作的那年至今已经有了100多年的历史。这条比较新的龙制作于1979年,当时国内文化大革命结束不久,因为太久没有接触这项工艺,国人已经不知道要如何制作舞龙所需要的龙了,所以我们这些澳洲华人回到中国帮助他们,向他们展示如何制作龙。”
从百货商场拥有者到博物馆馆长:王氏家族的跨界成就
作为第四代移民,王兴乡已经无法听说读写中文。“我的家族来到澳洲很多年了,我的父亲是上海人,但是他只会说上海话,不会说普通话。当我们来到墨尔本的时候,大部分澳洲华人都只会说粤语,所以我们不得不用英语交流。”
“我的祖先没有像其他人一样成为挖金矿的劳工,而是成为了一名在维州经营商铺的商人。当时维州大约一共有40000名华人,而他就雇佣了大约500名当地华人,占了总华人人口的60分之一!后来我的母亲都是土生土长的澳大利亚人。现在我们家所居住的Carlton最开始是意大利移民聚居区,现在这个靠近Chinatown的区域已经成为无数华人的家。”
(墨尔本居民出生地示意图,其中蓝色部分是华人移民。图源:the ages)
“1944年,我父亲作为二战期间的中国军队和美国军队一起来到澳大利亚帮助抗击在澳的日本侵略军,由于中美双方当时在墨尔本举办了一场会议,我的父亲遇见了我当时16岁的母亲并坠入爱河。
“1949年,他们一起回到了中国,但当时的中国因为内战经济衰退和货币贬值严重,他们待了一年之后发现很难继续生活下去。回到澳大利亚之后,他们回到澳洲之后在Little Bourke Street开了一件运营良好的百货公司。”
(David Wang百货公司,图源自ABC News)
“到了我这一代,我的兄弟姐妹中有人坚持和华人通婚,也有人和其他种族的人结婚。我的妻子是一位白人女子。我们都在西方社会成长,没有什么文化冲突。不过,当年我们要结婚的时候,我父亲非常生气。”王兴乡笑称,“因为他是一个传统的华人,他认为华人就应该和华人结婚。
“到了我女儿那一代,她和一个非洲人结了婚。一代一代下去,我们都成为了多元文化的一分子。”
微妙而暧昧的中澳百年
今天,澳洲已成为著名的多元文化国家。然而,仅仅在几十年前,华人还是澳洲政府白澳政策针对的种族歧视对象之一。
二十世纪,时任澳洲总理的埃德蒙·巴顿甚至宣称“人类平等的原则只适用于英国人之间,英国人跟中国人之间则不遵循这条原则。”
当时的澳大利亚人口与东亚诸国相差甚远,所以部分澳大利亚人担心中国移民的涌入会“吞没”欧裔澳人,并大幅度降低白人的薪资水准。
当时,澳洲曾对以中国和日本为代表的亚洲民族使用“黄祸”(Yellow Peril)进行批判。这一词语源于英国作家马修·菲普斯·希尔发表的小说集。当时希尔作为黑白混血儿,在英国遭到了严重的种族歧视,但他却在自己的作品中强烈地表达了自己对中国的反感并因此成名。
对于这段历史,王兴乡评论道:“总的来说,如果澳大利亚没有经历过上世纪的白澳政策,今天的它就不会如此多元。但是,华人在那个时期遭到了迫害,华人人口急剧减少也是不可否认的。
“很多老人告诉我,当他们还是个小孩子的时候,父母告诉我不要告诉别人自己是华人。即使是今天,每个学生都在唱的澳洲国民歌Advance Australia fair仍然有很重的英国白人情结。今天种族主义仍然存在,仍然有很多人不喜欢华人,它可能比20世纪少了,但它仍然存在。
“今天种族歧视的言论仍然存在,有时候人们会仅仅因为你是华人而批评你。但这不是我们华人的问题,是那些持有这种言论的荒谬的人的问题。”
作为澳华博物馆的馆长和一名澳籍华人,王兴乡对中国的感情深沉而微妙。“由于我父亲需要从中国进口商品,我70年代起去过上百次中国。当我去中国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像回到了家。虽然我不能用中文和他们交谈,但我在那里我就有说不清的舒适感,我觉得我和大家是一类人。语言虽然是我和中国人交流的一大障碍,但我觉得我能够理解中国人的思维模式。
“反而,当我回到澳洲,尤其是我小的时候,我的学校里600名学生,而我是唯一一名华人。即使大家并没有对我有什么区别对待,但我会觉得自己看起来就是和周围的人不同的。”
“今天的中国仍然是一个强大而神奇的(amazing)国家,尤其是在过去的70年的发展中。这个国家曾经经历了这么多来自殖民者的苦难,现在却发展得如此之好。这是集体主义文化创造的奇迹,我为中国感到开心。“
王兴乡坦言,虽然自己也常在西方媒体上看到对于中国的批评,但他认为这些批评并不客观。“当别人在我面前批评中国,我只会觉得这些人根本不了解中国,西方媒体报道所描述的中国并不是真正的中国,西方人也不应该听信西方媒体的一面之辞,而不去了解中国人的声音。
“西方人注重个人权益、民主和人权,但他们不明白有时中国人会通过做一些特定的事情去维持整个社会的运转。爱国主义一直将中国人紧紧联结在一起,这是我们文化的一部分。儒家文化告诉我们我们不仅仅是单独的个体,而是一个团结在一起的集体。有时候我们不得不牺牲个人的利益成全集体,西方人永远也无法理解这种牺牲的意义。这也是中西文化冲突的原因之一。”
被问及如何平衡融入澳洲社会和保留传承中国文化,王兴乡说:“澳洲的多元文化允许你有自己的身份认同和文化,它并不要求所有人都接受同一套澳洲文化,不要求每个人都接受同一套澳洲文化或变得一模一样。无论你来自哪里,大家的文化都是平等的。这是我喜欢生活在澳洲的原因。”
但是,对于自己的身份认同,王兴乡目前为止仍然没有想出明确的答案。“我方方面面都如此像一个中国人,但因为我不会说中文,所以我没有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中国朋友。我只能通过和中国人聊天,通过日常的观察来了解中国文化。我很苦恼我不会说中文。如果我会的话,在中国的生活一定会轻松许多。”
“当我参加舞龙表演,穿着中国的传统服饰,我觉得自己就是一个中国人,但当我和本地的朋友一起看板球比赛的时候,我又觉得自己像一个西方人。在这个社会里,你可以有很多种不同的身份,你可以不仅仅是‘华人’或者‘澳大利亚人’。融合是当今世界的大势,人们去不同的国家旅行和学习,遇见不同的人,新的经历不断改变着你。
对于近期和未来的中澳关系,王兴乡说:“我觉得此刻的中澳关系很糟糕,但我相信这些都会过去的。自从特朗普上台,民族主义在各个国家兴起,大家都只能顾及自己。但这只是历史上的一个阶段,也许将来回头看我们会觉得这是一个很坏的时候,但我相信它会过去。现在的澳大利亚和英美和联结更为紧密,但未来我们会和亚太地区国家、和中国有更加深刻和紧密的联系。“
“作为博物馆的一员,我希望能帮助澳洲和中国双边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