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发现:专家谈用康复者血浆治疗新冠,抗SARS时用过,能中和体内病毒(组图)
2月13日晚,武汉金银潭医院院长张定宇公开呼吁新冠肺炎康复者捐献血浆。
据称,康复者体内的中和抗体,对于仍在病程中的患者可能起到作用。
同一天,中国生物技术股份有限公司宣布,2月8日,以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的肺炎诊疗方案(试行第五版)为指南,首期在江夏区第一人民医院开展了3名危重患者的新冠特免血浆治疗,目前连同后续医院治疗的危重病人超过了10人。
即便新冠肺炎康复者的血浆采集量有限,并且存在病毒污染的可能风险,但是,这一直接将抗体作用于患者的疗法,仍是新冠临床治疗的一线新希望。
被寄予希望的血浆疗法
“康复的患者体内有大量的中和抗体,能对抗病毒。在此也恳请康复者,积极来到我们医院,捐献宝贵的血浆,共同拯救还在与病魔斗争的病人!”2月13日,武汉金银潭医院院长张定宇公开呼吁。
其实,早在1月28日国家卫健委发布试行第四版的《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的肺炎诊疗方案》中,就已经提出,对重型、危重型病人治疗措施“可采用恢复期血浆治疗”。
1月31日上午,国家科技部下发了《关于请协助采集新型冠状病毒肺炎康复者血液样本的函》。军事科学院军事医学研究院研究员陈薇也呼吁:应当从立法层面要求康复者在知情同意、符合伦理、身体情况允许的前提下捐献宝贵的血浆,用于他人的急救。这一“新疗法”一时间引发热议:原来康复者的血浆可以作为“治疗”他人的工具?有这么多治愈出院的人,意味着可以直接救助很多人了吗?难道韩国那部与病毒有关的灾难片《流感》中的情节——一个人用血清拯救了一场灾难的发生,是真实存在的吗?
远征 摄
事实上,这个被夸张为“输血”疗法的治疗手段并不新鲜,它有一个更严谨的名称——血浆疗法。
这确实是人类防治传染病的一种重要方法,很久以前人们就发现,感染过某些传染病而又幸存下来的人,能对再次感染产生一段时间的免疫力,有时甚至是永久性的免疫。
这也是疫苗免疫的基础。“你听说过抗蛇毒血清吗?它就是从动物血浆中提取出的免疫球蛋白,供人类在治疗毒蛇咬伤时使用。”
曾在匹兹堡大学和霍华德·休斯医学研究所(HHMI)攻读免疫学博士后的董欣,目前在苏州创立了一家抗体药物研发的公司。
他强调,“此处需要厘清的概念是,抗蛇毒血清用的是动物的血浆;而此次张定宇呼吁的是具有阳性抗体的康复病人前来献血,以此来制成特异性抗体的血浆,再用于临床的治疗。”
从临床病理发生过程看,大部分新冠肺炎患者经过治疗康复后,身体内会产生针对新冠病毒的特异性抗体,可杀灭和清除病毒。
2月13日,由中国生物开发的新冠特免血浆制品,正是由康复者捐献的含高效价新冠病毒特异性抗体的血浆,经过病毒灭活处理后制备而成。这个治疗手段,看上去“简单有效”,但在免疫学研究者看来,“可能是没有办法的办法。”董欣补充,“在没有其他更好的治疗手段的情况下,借用康复的病人的免疫力来产生抗病毒的抗体,是最后一道防线,风险不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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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浆是血液中除了血细胞之外的液体,它是一种混合物,含有水、无机盐、营养物、激素、尿酸等。
作为混合物的血浆在被处理的过程中,首先要保证血浆中有高滴度的抗体,并且同时要满足血浆中具有“中和”的抗体(neutralizing antibody),董欣说,“有句话叫‘抛开剂量谈毒性都是耍流氓’,这个说法在谈论生物活性的时候也有其道理。
中和抗体是用来确保抗体的有效性,如果捐献者的血浆中光有‘高滴度’,但有效性很低,也没有办法起效”。目前据中国生物官方披露,患者在接受治疗12至24小时后,实验室检测主要炎症指标明显下降,淋巴细胞比例上升,血氧饱和度、病毒载量等重点指标全面向好,临床体征和症状明显好转。
董欣说,基于目前血浆疗法效果不错的前提下,仍有两个问题值得讨论:检测抗体存在的工具局限,以及血浆采集量问题。首先,检测抗体的ELISA试剂盒,与核酸试剂盒有同样的“灵敏度”和“特异性”问题,也就是,如何才能确保检测到的病人体内是否真的有“有效的阳性抗体”?
董欣指出,“人类并不是对所有的病毒病原都会产生有效抗病原抗体。一般情况下,在被感染的第5天到第7天,人体会产生抗体,但由于确诊和康复时间不同,抗体滴度也会逐渐降低。而且被新冠病毒感染到的患者,也不都会产生高滴度的抗体,因而这个病例的搜索成本很高”。
此外,即便血浆疗法可靠,但这仍是小众治疗法,不可能像药物治疗那样惠及大众。目前全国新冠肺炎康复者共6000多例,按50%的康复者献血来计算,每人献血浆560~580ml计,最终也仅可采集1.5吨左右。即便不考虑可能产生的副作用等,在临床上全部用上,能得到救治惠及的病患数量也有限。
风险与疗效的权衡
对于将血浆直接用于治疗的血浆疗法,免疫学界的一大担忧就是“病毒污染”问题。
“康复的患者一般意味着体内检查不出新冠病毒了,但不代表完全不带病毒了,尤其现在核酸试剂盒的检测存在假阴性的问题。
除此之外,血液制品都是活体的病毒,如果血浆捐献者自己携带艾滋或肝炎病毒等,问题就大了”。董欣强调。
从事传染性疾病研究的中科院上海巴斯德所(Institut Pasteur of Shanghai Chinese Academy of Sciences)此前也表示,虽然血浆疗法可以较为有效地用来对抗或预防病毒或细菌引起的疾病,但血浆成分复杂,对于是否会引发其他问题,还存在不确定性。当然,可以通过分析治愈者的血液,拿到有效地中和病毒的全人源单克隆抗体序列,用以治疗和预防病毒引起的疾病的发生。这一做法更安全,但需要经过大量的临床试验研究,才可能进行抗体药物的生产,时间又成为了一道门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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截止目前,国际上对于血浆的病毒灭活或去除,尚无可靠的方法。
而且,血浆疗法是个没法重复的试验。董欣解释,“患者治愈的时间越长,抗体的浓度会降低。不仅如此,和康复者抽血浆的时间点也相关,今天和明天产生的抗体就可能不同”。
除此之外,血浆疗法被验证的困难点在于,科学的验证需要一步步严格按照安全性、有效性的流程进行,但论证耗时巨大,尤其是突发性传染性疾病,后期想要展开临床研究部分,也会因“患者不再存在”而难以进行。
尽管如此,在我们面对突发传染性疾病,只要有一线生机,都值得尝试。
事实上,血浆疗法也曾应用于SARS期间,有媒体报道,一位老专家被SARS感染后坚持要求自己成为试验对象,将康复者的血浆输入自己体内,结果康复。而将血浆疗法应用于“重症患者”,免疫学界有一些争议。
“在临床上,早中期的病人的临床病症与病毒载量是正相关的,病毒越多,症状越明显。晚期之后的患者,身上的很多症状已经不仅仅是病毒引起的,而是免疫系统整体出问题了。不过,危重患者已经走投无路,一切风险都愿意试一试了,这是一个伦理相关的博弈。”董欣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