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甄选，怎么成了热搜“道歉专业户”？（组图）

不到一个月，东方甄选接连“祸从口出”，6月初，创始人俞敏洪吐露出退休意愿，还评价东方甄选（直播间）做得“乱七八糟”。当其时，公司内另起炉灶的董宇辉还坦言对卖东西不感兴趣，直到今天都不享受直播卖货这份工作。

然后是道歉。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6月22日，东方甄选走进贵州肇兴侗寨，主播在直播中归纳贵州的高原地貌“可以用山河破碎来形容”。网友们又涌入评论区，掀起了一片议论。明明是被请去带货，主播却抱怨那里太热蚊虫太多，文旅广告变成了劝退声明。6月26日，又有主播顿顿在直播间公开表示对公司的不满，如新开账号不和主播沟通，出现负面新闻主播不作为等等。

东方甄选直播中主播用“山河破碎”形容贵州（视频截图）

于是东方甄选又道歉，去年年底的小作文事件后，东方甄选修炼成了“道歉专业户”。

从俞敏洪的“乱七八糟”到顿顿的“不作为”，东方甄选的股价已经从19港元跌到12港元，60余亿港元的市值蒸发了。如今东方甄选的总市值，还不及去年1月份公司更名时最高价的1/5。彼时新东方将沿用了30年的教辅金字招牌替换为网络直播卖货招幡，彰显靠粉丝经济重振声威的决心，投资者也给予热烈回应。却不料这一年半下来，直播卖货步步惊心，事故不断。课堂上滔滔不绝的教师，一走进了直播间，就找不到感觉了。

几十万观众的直播间当然和几十名学员的英语辅导教室不一样。直播间背后还连系着社交媒体，又放大了其受众范围。众目睽睽之下，为成千上万的消费者提供土特产折扣商品，兼提供精神食粮，这个职责放在谁的肩上都不容易。当年新东方有发展方向之争，惊涛骇浪大浪淘沙新东方都有惊无险。可当一家企业的经营被放在聚光灯下，乃至显微镜下被打光、被审视，考验主播们的时候到了。一家电视台，一个脱口秀俱乐部，乃至相声曲艺团，似乎也经常得公开表演，面临不断被观众审视的过程，但那些娱乐行当要么不是全程直播，要么是重复演出，要么是传统节目，要么并不追求吸引眼球而是力求平稳，总之和直播卖货不同。更何况一些大牌文娱团体也祸从口出，彻底消失了。

俞敏洪和董宇辉同框直播间做“小作文”事件总结

直播卖货看似简单，绝大多数卖货博主也都是伶牙俐齿，“123上链接”，可要在一众卖货大军中凸显出来，除了商品的性价比，就是主播提供的情绪价值。东方甄选之崛起，靠的就是主播们在教室里培养出来的授课能力。将卖货和授课有机地融合为一体，这正是董宇辉闪亮登场，吸引了千千万万忠实粉丝的原因。但董宇辉是否能复制，却是东方甄选面临的难题。既然新东方曾经培养出了成百上千在课堂上口若悬河的培训教师，俞敏洪老师也有一套筛选教师的经验，明星主播为什么不能成批出现？其实很简单，这也和直播间的受众有关系，我们普通人经过一番努力基本都能胜任一定的职业要求，可成为明星演员又有几个？当年张大奕在淘宝大火，创立的如涵控股就以培养网红为目标，甚至明确提出了培养头部网红、肩部网红的数目。八方签约，可除了她自己，没有一个签约网红被外界熟知，大网红的成长可遇不可求。

伴随新东方的成长，那些闪亮的人物的确接续升起，可若放在时间的序列里，也不过几年出一个，并且是在不同的方向：有的口才出众，有的创投成功，有的靠炒币成名，如今活跃在直播圈的顶级人物也颇有新东方旧将，但最近且留在东方甄选的也只有董宇辉一人了。新东方从全员教师讲课到直播间卖货，转型之轨迹可以用悲壮来形容。背水一战，董宇辉横空出世“单骑救主”，才有了东方甄选重燃新东方的辉煌。但这转型中却隐伏着相当大的隐患，也就是人才之培养。东方甄选是股份制公司，而非合伙人企业，企业的核心竞争力却是个人化的。不是吗，如今所有的网红都会在自己的主页开辟商品橱窗，虽然选品是个人化的，背后却是那些集团化的采买销售物流企业提供一条龙的服务，网红只负责引流，赚最多的引流带货的收入。

主播顿顿直播间吆喝卖货

这个意义上，前东方甄选CEO孙东旭与董宇辉的矛盾，就在于公司制与合伙人制的矛盾，公司框架下明星还是企业员工，要被放在企业的金字塔层级结构里，而合伙人制则是以明星为中心，企业要服务于明星名人。矛盾更深一层，则在于读书人本性与这个现代企业内在的不协调性。经历了创业和企业改制上市，俞老师已经向世人展示出他企业家的禀赋，他会百折不挠带领企业创造价值，为自己也为股东创造利益。可董宇辉，作为一个英语培训教师，曾经坦言最享受的工作就是教书育人，一个对赚钱尤其是对赚大钱没有强烈欲望的读书人走红了，担当起企业经营的重任，可如果他不是在骨子里热爱这个工作，未来又会怎么样呢？当东方甄选的股东们逃离这支股票，他们内心其实也是忧虑公司不确定的未来。董宇辉又留下了，读书人的胸襟被粉丝们广为称道，可在以经济利益为权衡的投资人那里，却隐藏着风险。

而从课堂到直播卖货，授课或直播话术语言也在升级换代。课堂上面对这一张张新面孔，一次备课受用终身；直播面对的却是同样的观众，备课是一次性的，小作文要不断翻新，不只内容翻新，形式也要更新，才能给观众以审美刺激，满足情绪价值。这几乎是不可完成的任务，或许正是因为不断创作文采飞扬的小作文太难了，投入了太多精力，幕后人员才在留言区吐露心迹，坦言小作文是团队的成果。言多必有失，直播间里滔滔不绝，其实也是高风险行为，可直播偏偏是一份说话的工作。成名后的东方甄选直播，又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任何学识，任何背景，任何水准的人都来听。

董宇辉和顿顿（视频截图）

此时此刻，不断道歉中的俞老师，乃至东方甄选的主播们一定怀念他们在大学课堂里教书的时光，那个口无遮拦也不用道歉的时日。不过，对于此次陷入“道歉风波”的东方甄选，虽然可以理解在竞争激烈的直播环境里，言多有失难以避免，但作为利益相关方，“吃饭砸锅”的行为更涉及职业操守，如果不引起重视，市场和粉丝将用脚投票，主播也只能自己为失去的流量买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