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飙》大结局，最可怜可恨的是他？

文 | 伊姐（周桂伊）

《狂飙》昨晚大结局了，用导演徐纪周的话，这不是爽剧，大家是 " 惨胜 "。

安欣的执拗理想主义沧桑，高启强的乖戾多变丰富，太多人讲过了，今天想讲一个吸引了我的小人物，高启盛。

他是高启强的弟弟，家里的大学生天之骄子，当高启强还在鱼档挣扎、被欺辱、为了送礼不合人心意反抗却进了警局，他是整个老高家的希望。

（他出场的第一场戏，是鱼贩哥哥高启强大年夜进了警局，他和妹妹高启兰一起去送饺子，那时候，他看起来纯真而诚恳）

他曾经真心真意想过，靠自己的聪明，带全家走上致富道路，也独具慧眼看准了当时小灵通的兴起，并抓住了这个风口。

但现实的生活，很快给了他当头一棒。

他宴请的公务员，只点最贵的海鲜和酒。

他以为的同学，牵线给他小灵通经营许可证，反手就要高回扣。

在即将开店的紧要关头，有两万的空缺，让兄弟两一筹莫展。生意没有想的那么好做，一分钱逼死英雄汉。

为了这两万块，哥哥高启强答应了唐小龙兄弟的 " 教训一下、给点颜色 " 黑道头目徐江的儿子徐雷，阴差阳错，却目睹了徐雷电鱼，失手致死的场景。

高启强在恐惧纠结里拿了那两万块，也被黑帮追杀，从此，两兄弟走上了不归路。

高启强虽然黑化，但仿佛一部古惑仔成长史，有勇有谋，充满了激情、自信和勇气，心里始终装着家人，黑化后越来越被大家喜欢。

但高启盛却不断有弹幕，" 日常提问，今天高启盛死了吗？" 观众对这个黑化后不知道天高地厚，贩毒，不听哥哥规劝的弟弟，充满厌恶。

但在我心里，高启盛是一个可怜可悲的人。

1、因为高智商，高自尊，所以有更强的自卑感。

生活从一开始就磨平了高启强的棱角，他学会了能伸能屈，对苦难有一种麻木，也多了一种乐观，不然一个只有 500 块的 13 岁孩子，没法把弟弟妹妹养大。

但高启盛一直是更加敏感，高自尊，骄傲的，他成绩斐然，意味着他智商过人。

他第一次表现出高智商，是当高启强被徐江追杀，靠严谨的物理知识，自制了一把手枪。

高启强死活不愿意高启盛插手自己的脏事，直到一把火烧到了小灵通店。

高启盛说 " 谁动我的店，就是要我的命，因为穷受的罪，我真受够了。如果徐江来搞我的店，不如杀了我。"

这些话打动和说服了高启强。

高启盛终于入局了这个深渊。

但那把火，是高启盛自己放的，为了逼哥哥一把。

事实上，他的高智商，在高启强的崛起中，的确帮到了哥哥很多。

徐江和高启盛第一次见面，他准确以废旧铁路红绿灯的时间间隙，设计了一个摆脱警方的方式，也让徐江对高启强刮目相看。

但这样的一个人，因为贫穷、少年丧失双亲，被恐惧追着，拼命学习，他内心一直紧张，从来没松弛过。

他从小到大经历的都是看不起、蔑视、嘲笑，连舞女都不正视他一下。

他的自卑、阴暗、睚眦必报，在小心翼翼陪好自己的官二代同学，出门后却疯狂偷袭他的那一刻，已经管中窥豹。

这一幕，为他最终，一定要让嘲笑他是 " 臭卖鱼的 " 村民李宏伟，死在自己手里，用冻鱼袭击他留下破绽，埋了伏笔。

2、一直被哥哥庇护，某个意义，也是被压抑了成长人格。

高启强当然很爱弟弟，但是，我必须说一句，哥哥并不懂得弟弟。

对于哥哥来说，他觉得拼命挣钱，供养弟弟读书，弟弟以后在省城找一个安稳的工作，就够了。

从心理角度，他并没有 " 看见 " 弟弟（当然，他的文化水准和经济能力，实在支撑不到他了，我没有指责高启强，他尽了全力）。

他管理弟弟的方式很粗暴，就是 " 听我的 "，问他 " 你为什么总不听话 "，以及 " 我会帮你摆平的 "。

高启盛一直被供养，决定了他的位置就是，" 一直在听话 "，他没有做主的权力，他真实的自我人格，一直在被压抑。

这个 " 听我的 "，最具体的体现是，即便在高启强接管白金翰，成为地方霸主，他依然希望弟弟只做小灵通生意，" 踏踏实实做人 "。

但高启盛从来就不是一个乖弟弟，他被压抑的欲望，已经膨胀到了 " 天下掉下一个钢镚，都得姓高 "。

高启盛贩毒，是彻底隐瞒高启强的，高启强发现后，没有觉察出高启盛内在的疯狂，他的处理方式是，打一顿，然后粗暴地道德绑架。

‍ 但客观看，这就是只许周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贩毒杀人，五十步笑百步，凭什么哥哥就可以为所欲为，而弟弟就背负法律压力？

他贩毒真的是缺钱吗？

不，从心理学看，他更像是想跟哥哥证明自己的价值——我也可以独当一面，我可以独立，我长大了。

高启盛的自我人格，从头到尾都是被压抑的，没有被看见的。

最具体的就是，高启盛贩毒，亲自动手杀李宏伟，已经犯下弥天大错，无法回头，高启强一再安慰他，去保证 " 我会保你，会过去的 "，但哥俩从来没有推心置腹谈一下——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到底想要什么？你内心感受怎样？你需要我做什么，如你所愿为标准的话？

说实话，高启强对高启盛的默契和理解，可能都不如他对安欣的。

3、在大嫂出现后，他内心的归属感粉碎。

大嫂书婷的出现，其实很大程度，催化了高启盛走上癫狂绝路。

在剧里，他和陈书婷一直都很不对付。

接高启强出狱，高启强要亲老婆，他 " 嘿 " 一声警示打断。

书婷洞悉他贩毒后，借口 " 要接孩子 " 怒气冲冲离开，他大喊 " 脾气越来越大 "！

在车里，他直接地吐槽，" 一个半老徐娘，好像高家除了你就是她。"

为什么矛盾那么大？

观众普遍觉得，因为他觉得哥哥完全可以找到 " 更好的 " 女人，而不是一个带着拖油瓶、年级不轻的寡妇，但这是太过表面的原因。

最深层的原因是，在哥哥的心里的位置，被一个女人取代了。

（在哥哥心里，他已经不是最亲密的那个人，但他的成长经历，敏感，戒备，又无法学会，和其他人建立健康的亲密关系）

他和哥哥的共生关系被破坏了，他的归宿感坍塌了，他也就此迷失了。

而初恋就结婚，并且对老婆服服帖帖死心塌地的高启强根本没意识这点。孤独了太久的他，终于沉浸在平凡幸福里，短暂忘却或者假装忘却，一切的复杂和残酷。

高启强某个意义，就是高启盛的父亲，从小引领他，爱他，呵护他，所做一切都为了他，但为什么结果如此惨烈？

当然有高启盛本身的个体问题，某种反社会人格基因。

但事实上，我觉得，在现实生活里，这个问题有一定的普遍性。

不要觉得只要成绩好，这孩子就啥都没问题，恰恰相反，高智商的孩子，往往更敏感，父母要更关注他的人格。

不要大包大揽，不要让孩子按照你想象的方式生活，不要总觉得 " 我是为了你好 "，因为所有被压抑的东西，最后在得到力量后，会向反方向疯狂成长。

一定要留足够的时间和空间，和孩子深度沟通，不是表面的你吃了啥，要不要买什么，而是价值观的、感情的、围绕他生活里具体的人和事的，深度链接，你一定要看见自己孩子的内心。

高启强和高启盛不爱彼此吗？太爱了，深爱着，他们为对方而活，也以对方幸福为生命的法则。

还是那句话，爱这件事，是需要很强的能力的。

而人真的很难面面俱到，强大如高启强，也没有做好，平衡好，他至少还有足够的真心，但真实生活里，很多事业有成的男人，亲密关系其实一塌糊涂，一败涂地。

并没有给这个人物洗白的意思，毒贩为自己的错付代价，这是基本的黑白观。但《狂飙》导演徐纪周说过一句话我很赞同：我想表达的是命运的不可知和偶然性。

高启盛的最后一场戏，我泪如雨下。

他逃回了京海，和哥哥回到了从小长大的地方，因为那天是他的生日，他想跟哥哥一起过。

他回忆了小时候，家里过于贫困，一碗猪脚面，妹妹吃猪脚，他吃面，哥哥只有汤喝，两个人相视一笑。

在偷偷用手机给警方发信息后，他笑着说，" 哥哥，我可以多吃一碗猪脚面吗？"

他知道自己已经走到了末路。

（这场戏很多人梅看懂，为什么高启盛反复在扔两个木板？这是潮汕那边流行的一种占卜方式，一个高智商的人，最后绝望到去问宿命。）

在人生的最后，他留给这个世界的问题是，" 为什么从小到大，我做什么都是错的，好像我越努力越错？"

在人生的最后，他要把自己的命最后一次作为祭品，献祭给哥哥未来的事业，用生命，给哥哥增加一点筹码。

这是高启强没有想到的结局，高启盛留给他的最后一句走心的话是——

" 这次，你就让我做一次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