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足夺冠男足无缘世界杯 冰火两重天背后中国足球改革接近烂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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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失利，是中国男足历史上首次在国际A级赛事中输给越南，此次十二强赛未有胜绩的越南队终于从中国男足身上拿到“一血”。大比分首败给越南队的结果，意味着中国男足宣告彻底无缘今年年底的卡塔尔世界杯，金元足球搭建起来的“归化工程”已经烂尾，本轮由中国深改组牵头的足球改革几近失败。

虽然很多中国人被女足的胜利振奋精神 ，但是，女足的胜利并不能成为男足“溃败”则遮羞布。更何况对于中国这个希冀成为足球强国的国家而言，即使是女足，近10年在国际足坛上的地位退步也是明显的。

此次亚洲杯夺冠固然是强心针，但都是女足队员用意志拼出来的胜利，是女足不折腾，重视使用“留洋”球员的胜利，并不能掩盖背后整个中国足球运动员培养体系的薄弱。

回顾2月1日男足“惨败血案”，当比分锁定在1:3后，守候在电视机前的中国球迷的情绪已从失望转向绝望。赛后，“中国男足”几乎霸榜微博热搜榜，中国网民或怒其不争，或调侃“只有国足和A股在让国人失望”这一点上从不让人失望，也有人翻出9年前，中国男足在热身赛1-5不敌泰国队，赛后范志毅在接受采访时说出了那句著名的——“接下去要输越南了，中国足球脸都不要了”，各处刷屏。

作为一项体育运动，为什么“足球”在中国被赋予了如此多的情感和意义？中国足球又究竟出了什么问题，竟使得中央举全国之力数十年，几无建树？是球员的毫无进取心、不自振作；是足协急功近利，只顾眼前成绩而忽视青训培养；还是中国人真的就不适合足球这项运动？

从邓小平到习近平 中国足球的象征意义从不简单

作为一项全球范围内普及率最高，影响力最大的体育运动，足球在中国的发展，实际上是伴随着“第二个三十年”的改革进程一同起步的。

1974年，第三次复出的邓小平，便是以看球赛的方式首次在公众场合露面，那场比赛北京足球队战胜了来访的乌干达足球队，赛前北京足球队队员们纷纷大声说:“小平同志好”。这比1984年北京大学学生在广场上喊出的口号整整早了10年，标志着属于邓小平的时代的开始。

后来，邓小平说，我们的水平不高，（足球）在国际上比出点成绩，人家就会对我们尊重些。一句话点出了中国足球的历史使命——它是肩负民族情感的一项运动，在中国天生就被赋予了政治使命。

1985年5月19日，墨西哥世界杯亚洲区外围赛上，中国国家足球队以1:2负于香港代表队。淘汰出局后，数千名球迷情绪失控，他们冲出球场，掀翻了球队大巴并开始沿街破坏物品，酿成中国足球史上第一次球迷骚乱。第二天，《人民日报》消息称骚乱中有127人遭到警方逮捕，当时新闻联播也对这场足球骚乱进行了报道，中国球迷称其为“五一九惨案”。

同样是“失败”，就在两年前的1983年，习近平和后来成为“棋圣”的聂卫平在上海观看中国队和英甲亚军沃特福德的比赛。那场比赛中，中国队后防线被打的七零八落，被沃特福德打进5球，中国队大败，二人愤怒离场。后来据聂卫平回忆，“他看的很伤心”。

后来，习近平在上任后访问荷兰时，在阿姆斯特丹的王宫对荷兰著名球星范德萨说：“中国领导人邓小平就曾提出足球要从娃娃抓起，我们现在还要这么做。”当时范德萨很感动，说“我愿意帮助中国球员”。不过遗憾的是，以中国男足的实力，没有机会和荷兰掰掰手腕。有这个机会的是中国女足，在2021年的东京奥运会上，中国女足2-8惨败荷兰女足，3场比赛丢了17个球，以1平2负小组垫底的成绩结束了东京奥运会之旅，同时也创下中国女足队史奥运会正赛最差战绩。

“五一九惨案”40年后，“二次改革”在新领导集体的指导下顺风起航，被寄以厚望的“深改组”将改革目标率先瞄准了足球，在“改革要推出一批能叫得响、立得住、群众认可的硬招实招，把改革方案的含金量充分展示出来，‘让人民群众有更多获得感’”的强调声中，《中国足球改革总体方案》应声出台。

当时报道第一句“会议强调，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与中国体育强国梦息息相关。发展振兴足球是建设体育强国的必然要求，也是全国人民的热切期盼”，新时代中国足球所代表的政治意义和高度就此确立。

2001 昙花一现

2001年，日韩世界杯亚洲区十强赛中，中国队接连击败阿联酋、阿曼、乌兹别克斯坦、卡塔尔队提前2轮出线首次入围世界杯。中国队出线那天晚上，北京长安街上挤满了人，大家都像疯了一样大街上欢呼，呐喊摇旗，车根本开不动。

聂卫平把邓小平送的30年的茅台开了，与年维泗、王俊生、高丰文一起喝了。聂卫平自己说，这瓶酒绝世无双，有多少钱都买不到，曾有人出价1,000万求购，他断然拒绝。不过后来，随着中国队成绩江河日下，聂卫平说，自己后悔开了那瓶茅台，“国足现在学围棋，可能还有点希望。”

2001年不仅申奥成功，国足第一次进世界杯，中国也在谈判多年后跻身WTO，中国经济开始快速腾飞。

中国人不仅开始人类历史上最蔚为壮观的造富工程，也开始展现高度民族自信，相信中国会变得更好，相信自己的生活会变得更好，这与今天年轻人“相信国家会更好，认为自己会更糟”形成强烈反差。

一年之后，米卢带着杨晨，宿茂臻，李铁，肇俊哲，孙继海，范志毅一众奔赴日韩。开始前，国家队定下的目标是“进一球，积一分，胜一场”，最低限度也要进个球，然而在精英尽出之后，才发现世界是如此之大。时人评价“三战三声长叹，九球九曲悲歌”，正是当时球迷心情的真实写照。

尽管当年三战皆墨的中国队承受了不少舆论的压力，但当再度回望那支国家队，再认真去看看他们世界杯比赛的录像，惊讶地发现：原来当年国家队可以打出这等流畅的配合，原来我们的国家队真的可以与巴西队掰掰手腕。

在和巴西队的比赛中，肇俊哲有一脚射门射中门柱。后来有人说，“如果那一脚进了的话，中国足球的今天会不会有所不同。”但是在肇俊哲自己看来，那一脚本应被写入历史的“门柱”居然还在被不断消费，解读，几乎变成了一道需要不断去舔舐的伤疤。这无疑是对中国足球当下百废待兴的嘲讽。他在2017年说，“从02年到现在十五年过去了，如果说起来世界杯，人们心中的还是这一脚门柱，那只能说明中国足球需要做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中国足球要做什么？

很多人经常问，难道13亿人找不出11个会踢球？可以不可以推到炉灶重来，把中国足球官员、国家队教练组、球员全部辞退重来？为什么我们在很多项目上取得优异体育成绩的举国体制，在足球上却折戟沉沙，灵光不再？

先回答第一个问题，中国真的是13亿人中找11个会踢球的吗？不是，中国不是从13亿人中找11人，是从4万个踢球的人中找50个踢的最好的球员。

足球作为一项集体运动，不是只有“11人”这样一个简单的数字就能概括，一个球队如果要在国际比赛中取得成绩，至少需要11个主力和10人左右的替补，再加上二十余人的二梯队，而且是要在每个位置都要有顶尖球员出现。目前，在中国足协注册的18岁以下的球员为四万余人，其中男足球员三万五千余人，女足为七千余人。

反观德国、英国、法国等世界足球强国，足球注册球员都超过200万。即使在亚洲，如日本，韩国，澳大利亚等国家的注册球员数量也都在40万-100万之间。虽然因为统计方式不同，这个数字难说准确，但是在中国，经常踢球尤其是经常踢球的儿童、青年少之又少这一现状是毋庸置疑的。而国足的成绩，反应的是20年前的青少年足球水平，对青少年足球的忽视，就导致了中国足球输在了未来。这也回答了同为黄种人，为什么日韩可以在世界舞台上和欧洲强队掰掰手腕，中国只能望洋兴叹。

也有人问，如果说欧洲、日韩等发达国家能够给国民提供完整的足球培训，为什么像巴西，阿根廷这些发展中的南美国家，经济不发达但是足球水平仍然是世界一流？这就要说道另一个话题——现代足球是体育工业化的集大成者，没有一个合适的体系、一片适合的土壤和大量可供选拔的苗子是几乎不可能培养出优秀的足球运动员的。今天，即使曾经足球强国巴西、阿根廷，也越来越难进世界杯四强了，而这些国家的苗子，几乎都在10岁左右就被球探挖掘，纳入到欧洲足球培养体系中。

中国既没有完整的青训体系，又不具备发展足球的土壤，举国体制在某些体育项目中固然有优势，但是在足球这种十分依赖体系和土壤的运动中，即使看似“重重挥拳”的举国体制，也会像打在海绵上无法发力难见成绩。这都是足球这一类现代体育发展的客观规律，不是依靠政治意志或举国体制就能一蹴而就改变的。这也决定了，即使今天将足协所有官员全部辞退，另选一波人上来，如果仍然不重视青训，不重视发展全民体育，也是换汤不换药，不会有任何改变。而且，不无遗憾的说，尽管占据了发展较早的优势，但是因为足球人口的缺乏，中国女足也将逐渐与欧美强队拉开差距，这在2021年奥运会上已经有所体现。

金元足球铸成今日惨败 堪称足协与资本的共谋

如果说以上原因是中国足球成绩长期不佳的长期原因，那造成今日惨败的短期原因，就是近年由恒大一手开启的金元足球和足协希望短期成绩换政绩所造成的。今天中国男足球员的平均薪资，是日本和韩国职业联赛球员数倍之多。尤其是2010年由许家印的恒大开启了中国“金元足球”后，本土球员不需要辛苦踢球，只需要适应国内联赛就能够拿到比肩欧洲顶级联赛球员的薪资，而花大价钱“规划”海外球员，似乎能够成为中国冲击世界杯的保障，如果钱能够解决一切，那还要意志和职业素养有什么用呢？谁还会拼命去会追那个即将穿越门线的足球呢？

某种意义上，中国足球今天之败，是“金元足球”之败。

将时针回拨到2010年，或许是看准了时代的脉搏，许家印盯上了正陷入反赌扫黑风暴的中国足球，并在3月以1亿元的价格，全资收购广州足球，随后改名“广州恒大足球俱乐部”，并扬言要“5年夺亚冠”。2011年，广州恒大足球队升入中超，中国开启金元足球时代。

在金钱开道和大量中国国内外优秀球员、教练员的加盟下，这支球队至今已夺得8次中超冠军、2次亚冠联赛冠军、2次足协杯冠军、4次超级杯冠军。那几年的许家印风光无两，腰缠爱马仕皮带在人民大会堂的照片也成为球迷茶余饭后的笑谈。而他“5年夺亚冠”在2013年提前实现，夺冠的那天晚上，恒大的球员红色球衣上“恒大冰泉”也让这个品牌一夜之间家喻户晓。而许家印为此付出的代价是——20亿。恒大足球夺冠的2013年，恒大地产实现合约销售额1004亿元，同比上升8.8%，净利润137.1亿元，同比增长49.3%，跻身全国地产前三。

许家印曾经对自己投资足球的思路进行了陈述，他直接算了一笔账，“央视广告每秒的费用是15万元，其他地方电视台的广告也是几万甚至十万块一秒，我们球队的比赛是90分钟的，你可以算一下，如果要做90分钟的广告，要多少钱？”在许家印看来，投入到足球的这些资金与地产的销售规模完全不成比例，“仅是百分之零点几的概念。”更何况，夺冠后恒大球队胸前广告位置，已经开到1.6亿的价格。

许家印的一席话惊醒梦中人，在恒大之后，富力、碧桂园、绿城、华夏幸福纷纷入场，一轮地产足球大潮彻底形成。

因为足球在中国人中的巨大影响力，地方政府愿意为足球做出更多让步。而财大气粗的地产商入局，便能够获得地方政府更多的支持，毕竟在我们这个社会，与地产商命运息息相关的银行融资、土地拍卖、项目获批方面都具有更强的政策影响性，比如投资广州富力俱乐部的富力地产，便成为了广州CBD中心珠江新城项目中拿到地块最多的土拍大赢家。

金元足球浪潮的形成，让中国足协产生了一种幻觉：只要有钱，就能买来归化球员，就能短期再次冲进世界杯，短期的成绩能够换来政绩，至于未来，先不要想那么多了。足协和资本，达成了共识——球员高薪，开始归化外籍球员，组建大国家队，联赛甚至为了世界杯集训停赛……

后面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2020年年底，中国足协根据《中国足球改革总体方案》制定的短期六大目标全部落空；2021年2月26日，苏宁易购百亿易主，张继东失去苏宁控制权；2021年2月28日，江苏足球俱乐部发布公告称，停止所属各球队的运营，成为中国职业足球史上首支解散的顶级联赛卫冕冠军球队；2021年6月开始，恒大负面传闻缠身；2021年9月7日，中国男足0:1负于日本男足，基本失去出线可能；2022年2月1日，中国男足1:3输给越南，彻底出局……为国家队让位的中超联赛一度面临凑不齐比赛球队的窘境，资本退场，高歌猛进，戛然而止，改革重启重启再重启，这仿佛成了中国足球改革的缩影。

今天，距离中国足球改革领导小组成立已经过去了7年，很遗憾，除了成立，很难再查到任何消息，仿佛不曾存在一般。中国足球也不是毫无希望，所有关心此事的人，都知道重视青训，构建社会运动气氛的重要性，也看到了中国政府在加大相关投入和力度，但是思想认识到了，行动上能不能塌下心来最终落地，还要打上一个问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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