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写：送别妻儿 乌克兰男人选择拿起武器守卫家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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俄军在乌克兰东部激战，数百万乌克兰人向西逃离。而对于那些得以一家人撤离的家庭来说，分别的那一刻终究还是来临了。

在乌克兰西部城市利沃夫（Lviv）市郊的一个大巴站，很多家庭一家大小一起抵达，很快，他们将各奔东西。

男人们把行李拿进站，在摄氏零度以下的严寒中，把大包小包塞进长途汽车底部的行李层中，然后与周围其他人一样，依依不舍。

车票一票难求，没有人想放弃车上的座位，所以，车门一打开，这些逃离家园的妇女儿童们便一拥而上。

每个人都在分别的时刻艰难地做着取舍。一方面，家人们争分夺秒争取着分别前最后聚在一起的片刻，但另一方面，男人们最终不得不把他们心爱的人推上大巴，以确保他们能安稳地坐在贴了遮阳膜的车厢玻璃窗旁边。一些人又折返回来，最后亲吻他们的家人，这一别，将远隔千山万水。

这对他们来说也许是最好的选择，但是每个人都感到无比艰难。

奥列克桑德（Oleksandr）和他的兄弟德米特罗（Dmytro）把他们的父母、妻子和孩子送上开往波兰的长途大巴。这个家庭经历了人间炼狱。

他们都来自位于乌克兰东北部的第二大城市哈尔科夫（Kharkiv）。这座城市被俄军空袭数周，现在遭到围困。

“整个地区被夷为平地，整个公寓楼[都被摧毁了]，这无法用言语描述，”德米特罗说。

“我们建造的、做的、获得的、投入了我们心血的一切——我们把这一切都留在了那里。”

奥列克桑德几乎说不出话来：“我们丢下了一切，离开了。[丢下了]一切。”

他说这是他生命的转折点，“无法用言语描述”。

他的兄弟德米特罗说：“我们现在在这里，我们的家人——妻子、孩子和父母——却前路未卜，在这个时候，我们没有办法分享我们的感受”。

这两位男士希望以某种方式帮助军队，发挥他们的专长，把人道主义援助物资送到前线或修复房屋。他们“不会无所事事”。

根据乌克兰颁布的戒严令，18至60岁之前的男性不得离开乌克兰。他们预计要去战斗。但是也有一些例外，比如基于健康原因或者有三个或更多孩子的父亲。

在这些情况下，一家人可以一起安全离境。

至于那些留在乌克兰的男人们，他们必须在征兵办公室登记注册，最终他们将被招募，与该国的国防部队一同作战。

像奥列克桑德和德米特罗这样的男人们是这场战争的关键。世界站在他们这边，却不在他们的身边。

他们在这里，失去了一切，同时却还被要求帮助制止不仅是给他们自己国家带来威胁的入侵。

随着各国政府宣布对俄罗斯的制裁，全球企业纷纷撤离俄国，弗拉基米尔·普京的军队向西推进，轰炸医院，杀害平民百姓，袭击新的城市。

乌克兰首都基辅遭包围，乌克兰的邻国也都惴惴不安。

归根结底就要依靠这些乌克兰男人们了。面对在大巴上的家人，这些眼眶湿润的男子们转身要面对的是他们唯一剩下的选择。

决定拿起武器

并非每个乌克兰人都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就在几周前，这些在巴士站的男子曾是工程师、出租车司机、销售或建筑工人。有的人还有工作要做。大多数人则要给他们的家人寄钱，他们的家人离开时只带了几件随身行李。

每个人都会说他们想要保卫乌克兰，但并不是所有人都已经准备好拿起武器、扣动扳机。

维塔利·切尔尼绍夫（Vitalyi Chernyshov）正在向妻子柳德米拉（Lyudmila）和他们的两个女儿告别，妻子和女儿们就要动身前往波兰了。

他们拥抱在了一起，久久不愿放开，周边的一切似乎都停止了。

切尔尼绍夫表示，他暂时不会加入国防部队，但已经找到了做贡献的方法。他是一名出租车司机，他说他打算让人们搭他的车去利沃夫或“逃离战火”。

直到炮声响起那一刻，乌克兰人普遍都不相信自己的国家会遭入侵。

现在，战争已经进行了近三周，在俄罗斯的入侵下，超过220万人背井离乡，离开了乌克兰。与此同时，乌克兰军队人数也有所增加。

死亡人数目前还不得而知，但乌克兰政府表示，至少有1300名士兵丧生。

前线传来消息，要求送防弹衣来保护那些报名参战的平民百姓，这些人报名参战，却常常得不到相关物资补给，而这些补给往往会给与他们更好的生存机会。

这些挺身而出为祖国而战的乌克兰人，他们面对的敌人如果获胜，将有可能重新定义东欧及其与世界的关系。但与此同时，他们也有孩子需要抚养，父母需要照顾。

“我一个人留下来能做什么？”

乌克兰政府，乃至全世界，都希望这些男人们能拿起武器，但是维塔利·舒利金的妻子和母亲却恳求他不要这样做。

“她会生我的气。她告诉[我]我不应该去，我回答说，'你即将离开。我一个人留下来能做什么？’”

“我需要做些什么，但她不想让我上[战场]。”

这对夫妇有一个八个月大的女儿，他们原计划在未来几年内再生一个孩子。然而现在，舒利金先生正透过巴士车窗望着妻子和婴孩，在电话里向他们道别。

“孩子还小，还在襁褓之中，所以这是一场非常煎熬的长途旅行。但首先，我们必须考虑安全问题，”舒利金先生说。

“我会想念她们娘俩的。”

“我妈妈留在这里。我们去看她的时候她哭得很厉害。她的孙女要走了，她还是个小宝宝——这非常困难。”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再见到自己的家人，但他目前的任务是去打包收拾家里的行李，然后他表示，自己会在征兵办公室前的队伍里排队。

舒利金先生是一名销售经理，他曾受过教师和语言学家的培训。他说他没学过开枪，但他说：“我是一个男人，我必须要保护我的家园。”

就在大巴缓缓开动之际，整个担子都压在他的身上。

维塔利·舒利金不知道下一次再见到他的家人会是什么时候，但家人们都很安全让他松了一口气。

在这个令人心碎的时刻，他尽可能地挥挥手，然后强迫自己看向别处。

“我不会像往常一样睡觉，因为老婆孩子都不在我身边了。但现在对我来说也稍微松了一口气，因为我知道她们是很安全的，”舒利金先生说。

随着当天最后一班大巴的离开，几个留守的男人们孤独地站在那里。家人们走后，对明天会发生的事情有人感到惊愕，也有些人感到麻木。

舒利金先生喘了口气。他好一番说服，才让家人坐上了离开乌克兰的大巴，现在只剩下了他只身一人。他回过神来，沉思着他周边的世界变化得是如此之快。

 “我们曾经很幸福，一切都很好，[我们是]一个刚刚有了小孩儿的小家庭。然后，战争就来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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