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析：中立国地位对乌克兰是一个选项吗？（图）

一个中立化的乌克兰？类似于瑞典或者奥地利模式的中立国？今年3月中旬俄罗斯政府曾在一轮谈判中提出这是结束战争的出路。俄总统发言人佩斯科夫（Dmitry Peskov）在3月16日说过：“这是一个将被讨论的选项，也可以被看做是一定程度的妥协。”

从1990年独立到2014年，乌克兰在形式上已经是中立国。但是俄罗斯武力并吞了克里米亚之后，乌克兰议会开始放弃中立政策。2019年乌克兰议会经投票多数票支持修改宪法。从那时候起，不仅仅是谋求加入欧盟，成为北约成员国也被写入乌克兰宪法。

想阻止乌克兰成为北约成员国的不仅是俄罗斯，北约本身也因为不想卷入一场与俄罗斯直接交战的战争而表示拒绝。乌克兰总统泽连斯基此间已经公开承认，加入北约的目标无法实现。

自我选择或者被迫中立化

那么，成为中立国对乌克兰来说究竟是不是一个选项呢？奥地利、瑞典和芬兰可以被看做是中立国的样板。但是这三个国家各有各的历史。

奥地利在二战结束后和德国一样被四个战胜国占领。1955年10月26日奥地利国会通过《中立宣言》成为《奥地利宪法》的一部分，宣布奥地利为永久中立国。在这一前提下，苏联同意从奥地利撤军。斯德哥尔摩大学历史学者、《世界史上的中立化》一书的作者雷欧斯·米勒（Leos Müller）在接受德国之声采访时表示，就奥地利而言，它是一种“通过大国条约作保从上而下的中立”。

和奥地利不同，瑞典的中立立场是这个国家自我选择的结果。1809年，俄罗斯帝国击败瑞典，芬兰成为沙皇统治下的一个大公国。自此之后，瑞典在外交和安全政策方面变成一个中立且不结盟的国家。

随着俄国爆发十月革命，芬兰于1917年12月6日宣布独立。1939年，苏联发动了苏芬战争，芬兰被迫割地，此后，芬兰在1941年加入德国阵营参加了对苏联战争。二战结束后，芬兰成为战败国，主权和外交长期受制于苏联。芬兰前总理斯图布（Alexander Stubb）对德国之声表示：“如果没有一个自我宣示的、务实的、且绝非意识形态类型的中立化，我们就无法确保我们的主权。”但他补充说，“冷战期间，芬兰的安全政策和国际决策的范围非常有限”。

这三个中立国家的中立性在过去几十年里越来越软化。奥地利、芬兰和瑞典虽然未加入任何军事同盟，但它们都在1995年加入了欧盟。而欧盟也拥有共同的外交和安全政策，包含军事要素。就在本周，欧盟外长们决定建立一支5000名士兵组成的快速反应部队。

尤其是俄罗斯的两个邻国瑞典和芬兰正在寻求与北约之间的军事合作。例如，他们正在挪威北部距离俄罗斯边境几百公裡的地方参加正在进行的大规模演习“冷静反应”（Cold Response）。这次演习是在乌克兰战争之前早就计划好的，俄罗斯也被告知。但现在它却具有非常直接的意义。去年6月，瑞典和芬兰自己也变得积极起来：他们邀请包括德国在内的北约7个国家参加 “2021年北极圈挑战”（Arctic Challenge 2021）联合军演。

芬兰多数民众赞同加入北约

乌克兰战争完全改变了现有的局面。历史学者米勒分析认为，同奥地利所处的欧洲中心位置不同，瑞典和芬兰感觉自己对俄罗斯处于“战略暴露”。他解释说，芬兰和俄罗斯之间拥有漫长的边境线，北约成员国爱沙尼亚和拉脱维亚局势微妙且两国国内讲俄语的少数族裔势力强大，波罗的海另一边装备精良的俄罗斯飞地加里宁格勒都是令芬、瑞两国不安的原因。

目前在瑞典和芬兰国内都出现有关放弃中立地位加入北约的激烈讨论。但一旦加入北约，就意味着这两国也必须遵守北约公约第5条：一旦确认成员国受到攻击，其他成员国将作出即时反应。该条款被理解为各国部队将自动参战，并不再需要各国政府的参战授权，即集体自卫权。

芬兰前总理斯图布认为，芬兰“一定”会加入北约。他说：“这不是一个是不是的问题，而是什么时候加入的问题。”他认为“几个月后”芬兰就会向北约提交申请。根据芬兰国内最新民调，62%的芬兰人支持加入北约，反对的比例仅为16%。斯图布说：“火车已经发车了，终点站就是北约。”德国联邦总理肖尔茨也已经表示过，如果芬兰提交加入北约的申请，那是“非常欢迎的”。

目前瑞典国内支持加入北约和反对加入的比例为41%比35%，出现一个相对多数。今年9月瑞典国会将举行大选，届时是否加入北约一定会成为一个重要的选举议题。学者米勒说，乌克兰战争爆发后，瑞典国内气氛出现很大转变。他认为，如果芬兰和瑞典都要加入北约，“那最好协商好一起加入”。

两个面对俄罗斯威胁正准备放弃中立国地位的国家对乌克兰而言大概已经不再能够成为中立国样板。奥地利虽然到目前为止没有类似的动作，但奥地利的地缘战略地位完全不一样。

米勒认为，现在在乌克兰实现中立化不可能成功。为了实现乌克兰的中立化，美国、俄罗斯或者北约之类的大国及组织将不得不作为保证国确保这一中立，并在发生攻击时保护乌克兰。米勒说：“这需要一个有效的国际法、有效的条约和组织。但是俄罗斯现在已经把一切都打破了。另外俄罗斯还要求乌克兰去军事化，这对一个中立国家来说是不可想象的要求。”同瑞典和瑞士一样，乌克兰也需要自己的国防实力。

国际担保最终可能变得一文不值，乌克兰已经经历过了。1994年，乌克兰在《布达佩斯安全保障备忘录》中承诺放弃苏联的核武器遗产，作为回报，俄罗斯、美国和英国承诺尊重乌克兰的主权和边界。然而20年后，俄罗斯吞并了乌克兰的克里米亚，美英两个西方大国只冷眼旁观。

与1914年何其相似

米勒和斯图布都认为乌克兰战争是一个戏剧性的转折点。“普京的战争正在打破1945年后的世界秩序。”米勒说。

斯图布说：“在我看来，我们这代人正在经历同历史上1914年或者1939年或者1989年相类似的瞬间。”他认为，欧洲正在升起新的铁幕，“俄罗斯会被完整地孤立起来”。他说，当然到时候人们还是会和俄罗斯打交道，“但是我作为芬兰人这可能将会是戏剧性的一幕：我们和俄罗斯拥有1340公裡共同边境线，但是在可预见的未来，我们会和这个邻居不相往来。”

如果芬兰放弃中立并成为北约成员国，俄罗斯和西方联盟将在北欧这条漫长的边界上正面交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