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外乌克兰裔的民族认同感与乌克兰梦想（组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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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克兰裔的民族认同感，既有历史的原因，也是乌克兰的需求决定的。”

在今年二月以前，乌克兰在国际领域属于一个冷门国家，除了专门研究东欧的学者，人们对这个国家都只有模糊印象。俄乌战争将这个此前缺乏存在感的国家一下推到世界舞台的中心，在关注东欧战事的同时，加拿大的乌克兰裔社区也因在呼吁国际社会支持乌克兰方面的突出表现吸引了全球目光。

乌克兰裔移民史

加拿大的乌克兰裔人口约140万，仅次于俄罗斯，是世界第二大乌克兰裔侨民聚集地。19世纪末，加拿大政府从东欧地区引入大量从事农业的移民。一战期间，因乌克兰部分国土隶属当时的奥匈帝国，是英美等协约国的敌对方，乌克兰移民一度中断。一战结束后到二战期间，陆续有很多乌克兰人因政治和经济原因移民加拿大。早期的乌克兰移民大多定居于加拿大西部的草原省，即艾伯塔、曼尼托巴和萨斯喀彻温。二战后，大批因战争流离失所的乌克兰人来到加拿大，他们的背景比早期移民更为丰富，有退伍军人，也有知识份子和各类专业人才。这批移民中有很多选择在安大略省落脚。

一百多年来，乌克兰裔为加拿大的社会发展做出卓越贡献。加拿大的政治、军事、科技、文化等领域都出现过不少乌克兰裔杰出人士，例如加拿大第二十四任总督雷蒙•纳蒂欣（Ramon Hnatyshyn）、加拿大首位女宇航员洛贝塔•邦达（Roberta Bondar）以及有史以来最伟大的冰球运动员韦恩•格雷茨基（Wayne Gretzky）。

大多伦多地区北部的一座乌克兰天主教教堂（摄影：安妮）

副总理方慧兰继承的乌克兰梦想

这次俄乌战争中最引人注目的加拿大人莫过于副总理方慧兰（Chrystia Freeland）。她生于加拿大艾伯塔省。她的外祖父和外祖母生于乌克兰，二战期间流落到德国难民营，后来移民到加拿大。2015年，方慧兰在《我的乌克兰，以及普京的大谎言》（My Ukraine, and Putin’s Big Lie ）一文中讲述到，因惧怕苏联当局迫害，她的外祖父母始终未能重返乌克兰，他们“余生都自视为政治流放犯，肩负重任，要把在1917年俄国革命及之后的喧嚣中曾短暂存在过的独立的乌克兰理念传承下去。这个梦想也延续到了下一代以及未来的后代身上。”

方慧兰继承了外祖父母的梦想。她母亲坚持让她从小在家里说乌克兰语和学习乌克兰历史文化。在哈佛就读期间，她作为交换生到基辅大学学习了一年。那时正是苏联解体前夜，在学习之余她积极投身乌克兰的独立运动，因此被克格勃监视和警告。后来方慧兰成为《金融时报》、《华盛顿邮报》和《经济学人》在东欧的特约记者并一度担任《金融时报》莫斯科分社社长。在2013年进入政界之前，她还曾在《环球邮报》和路透社做过编辑。

俄乌战争爆发以来，方慧兰是北约国家里最积极呼吁国际社会支持乌克兰和对俄罗斯进行严厉制裁的领导人之一。获知俄罗斯入侵乌克兰当天，她对加国民众发表讲话，期间她用乌克兰语哽咽说道：“乌克兰没有灭亡。”接着她用俄语向俄罗斯族裔喊话，寻求他们的理解和支持。她说：“加拿大并非与俄罗斯人民为敌......他们（乌克兰人民）是为民主而战，我们与他们并肩而立。”

外界普遍认为，方慧兰在促成西方国家联合将俄罗斯排除在SWIFT系统之外发挥了重要作用。加拿大也是最早对俄罗斯关闭领空和港口以及向乌克兰提供武器的西方国家之一，并率先提请国际法庭调查俄军在乌克兰犯下的战争罪和反人类罪。《多伦多星报》（Toronto Star）3月7日的一篇文章这样评价到：“要说加拿大有哪位政治家在历史关键时刻刚好处于恰如其分的位置，那非方慧兰莫属了。”

“瑞亚援助计划”--普通乌克兰裔的希望之梦

蕾莎•格兰杰（Lesya Granger）和鲁伯米尔•查波斯基（Lubomyr Chabursky）是一对居住在渥太华的夫妇。他们都是在加拿大出生的乌克兰裔。蕾莎是一位教育研究员，去年刚从安省国际语言项目的负责人职位退休，早年她还担任过渥太华乌克兰语学校的校长。鲁伯米尔是一位律师，在IT项目管理领域有丰富经验。这对夫妇一直热衷参与乌克兰裔社区的公益社会活动。俄乌战争爆发以来，他们全身心投入到支援乌克兰的义务工作中，和几十个志愿者共同发起了一个名为“瑞亚援助计划”（Mriya Aid）的项目。

“瑞亚”源自乌克兰那架世界最大的运输机An-225的昵称。这架飞机是苏联时代由乌克兰安东诺夫设计局开发的，乌克兰人对它有深厚的感情。这次战争初期它被俄军炸毁。在乌克兰语中，瑞亚的意思是“希望的梦想”。参与瑞亚援助计划的人来自各行各业，他们利用各自的专长和与乌克兰的直接联系，寻找供应商和运输渠道，用筹集到的资金购买前方最急需的资源送往乌克兰前线，包括非致命性战术装备、药品和各种人道救援物资。

蕾莎告诉笔者，乌克兰前线协助难民撤离的志愿者急需防弹衣等装备。加拿大有很多慈善机构，但诸如热成像无人机这类的非致命战术装备的捐赠对这些慈善机构而言是一个陌生领域，瑞亚援助计划在对政府援助加以补充的同时，也愿意和其他慈善团体合作。所有参与这一援助计划的人都是义务工作，每一分善款都将用于购买和运输前方急需的物品上。

瑞亚援助计划的网页上，摘抄了乌克兰总统泽连斯基（Zelensky）的这样一段话：“俄罗斯也许可以炸毁我们的‘瑞亚’，但他们永远无法摧毁我们建立一个强大、自由和民主的欧洲国家政体的梦想。”

乌克兰文化的延续与民族认同感的再次兴起

笔者问蕾莎和鲁伯米尔，为什么身为加拿大出生的第三代乌克兰裔，仍对乌克兰有如此强烈的民族认同感。蕾莎先介绍了乌克兰独特的历史背景。她说：“过去几百年间，乌克兰大部分时候都在其他帝国的殖民统治之下。我们的祖先，包括我们的祖父母和曾祖父母，都是积极的社会活动者。他们历尽艰难才将当时遭到大肆打压和毁灭的乌克兰语言和文化保留下来。”

蕾莎接着解释，上世纪90年代初苏联解体后，尽管乌克兰还有很多时代遗留的问题，例如严重腐败以及寡头控制国家资源等等，但海外乌克兰裔看到了让乌克兰文化更好地延续下去的希望，许多人因此和乌克兰恢复了密切联系，通过各种教育、培训及文化交流项目，帮助乌克兰打造现代公民社会。她总结道：“乌克兰裔的民族认同感，既有历史的原因，也是乌克兰的需求决定的。”

鲁伯米尔补充说，乌克兰裔民族认同感近年“再次兴起”，要归因于2014年的克里米亚战争。他说：“当俄罗斯军队侵入乌克兰且硬生生地将乌克兰东部砍掉一部分时，许多人开始萌发出一种角色认同感。那些以前觉得自己的身份构建中，源自乌克兰传统的那部分并不那么重要的人，突然发现自己身上的乌克兰传统元素变得重要起来，并且在过去8年中这种民族认同感越来越强。这次战争爆发再次强烈激发了这种认同感，甚至许多并非乌克兰裔的人，也因普京发起战争的巨大非正义性而与乌克兰人产生了强烈共鸣。”

鲁伯米尔和蕾莎2019年1月在基辅街头的留影。背景是乌克兰艺术家玛丽亚•普里马申科（Maria Prymachenko）的作品。（照片由蕾莎提供）

乌克兰语言种类、种族屠杀谎言及世界与乌克兰人的共鸣

过去8年里，蕾莎和鲁伯米尔几乎每年都去乌克兰访问。他们积极参加和协助促进乌克兰和加拿大两国政治文化交流的活动，还把子女都送到乌克兰去学习生活了一年。蕾莎提到，他们的女儿曾在乌克兰东部的哈尔科夫（Kharkiv）待了8个月，那里的大部分居民都说俄语, “但他们和说乌克兰语的居民之间都能正常交流，”蕾莎说。

蕾莎还告诉笔者，近年来乌克兰语作为官方语言的地位提升，并非意味着对俄语的打压。虽然公立学校教学以乌克兰语为主，进入当地大学要求熟练掌握乌克兰语，但俄语区的人可以让孩子进私立学校学俄语。在不需要高等文凭的职业领域，只会俄语的人也不会受到任何歧视。

在乌克兰，除了乌克兰语和俄语，还有一种叫做“苏吉克”（Surzhyk）的语言分支，它融合了乌克兰语和俄语，这使得乌克兰西部山区使用某种形式的苏吉克的农民，也能和东部城市说俄语的人顺畅沟通。事实是乌克兰东部和南部的大部分俄语区居民也对乌克兰也有着强烈的民族认同感，他们的祖辈原本是说乌克兰语的，但过去推行的严厉的俄化政策剥夺了他们的母语。另一方面，打着解放俄语居民旗号入侵乌克兰的俄军，却对俄语区的马里乌波尔（Mariupol）等城市进行了地毯式轰炸，杀死了那里的大量平民。

鲁伯米尔将俄语在乌克兰的地位和英语在魁北克省的地位做了对比。他说，魁省出台了专门法律规定公共标识必须用法语，而在乌克兰对俄语的限制远没有这么严格。所以那些所谓俄语居民在乌克兰被迫改说乌克兰语和遭到种族屠杀的说法完全是谎言。实际上，在不久之前的历史上，在乌克兰真正获得独立之前，遭到严格限制和打压的是乌克兰语。

正如美国历史学家、耶鲁大学教授蒂莫西•施耐德（Timothy Snyder）在一篇关于俄乌战争的文章中所指出的，“对某类暴君而言，故意错到荒谬绝伦的地步正是其目的”，“（普京政权）掏空正常公共生活所必须的概念和习俗的内涵，对其极尽嘲讽，为的是让穷凶极恶的虚无主义大行其道。”

正是这场战争发起者所使用借口的荒谬绝伦和非正义性，以及乌克兰人的悲壮反抗，激发了具有良知的人们对于这个民族的认同感和同理心。所以我们看到，不仅有许多蕾莎和鲁伯米尔这样的海外乌克兰裔全心投入到支持乌克兰的事业中，也有来自50多个国家、没有乌克兰民族血缘的志愿者远赴乌克兰前线为这个国家而战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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