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如何另辟蹊径帮助“一带一路”参与国？（组图）

通过补充其他国家的外汇储备，中国央行可能正帮助世界上一些负债最多的国家避免借款成本的上升。但经济学家表示，这些货币互换交易同时可能也会掩盖最初导致这些国家财政困难的问题。

谘询机构牛津经济研究院(Oxford Economics)驻伦敦的全球新兴市场研究主管Gabriel Sterne说，在不坚持经济改革的情况下，向负债累累的国家抛出这样的财政救命稻草，无异于“用手指去堵堤坝上渗水的小洞”。

随着利率上升、通胀飙高、经济增长放缓和汇率贬值削弱各国的偿债能力，这些货币互换交易也代表了借款方的另一个潜在责任。这些货币互换交易通常会续期，有时长达数年，有研究人员估计，使用这些货币互换的平均利息约为提取金额的6%。这要高于美联储对其他央行将本币兑换成美元所收取的费用，以及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向贫穷国家提供的典型贷款的利率。

中国央行表示，货币互换是为了促进国际贸易，确保金融稳定，并进一步推动人民币国际化。当前美元在全球贸易和金融中占主导地位。中国央行没有回复记者提出的对本文置评的请求。

研究人员称，货币互换对中国来说也是为了帮助确保借款方在面临越来越大的财政压力时能够偿还贷款。弗吉尼亚州威廉斯堡的威廉与玛丽学院(William & Mary)研究实验室AidData的执行主任Brad Parks称，如果借款方的成本飙升，主权违约的风险加大，中国贷款机构按时获得还款的可能性会降低。他与世界银行(World Bank)的一些经济学家共同撰写了一篇关于中国央行货币互换的论文，该论文即将发表。

他说：“他们正在努力防止问题进一步恶化。”

货币互换安排并不新鲜。美联储与欧洲央行、英国央行和加拿大央行等多家主要央行签有常备货币互换协议。在2008-09年金融危机最严重的时期，这些协议是将美元输送到岌岌可危的各国银行的关键渠道，并在新冠疫情期间为全球金融系统提供了支撑。

这些协议仅仅专注于维护以美元为中心的金融体系的稳定。中国央行的货币互换协议运用范围更广，外国央行可用其满足国际收支需求。卡塔尔央行和日本央行等其他央行被授权向海外同行提供类似的援助，但研究人员称，无论从规模还是普及程度上来看，没有哪家央行能与中国央行的货币互换协议相提并论。

德国基尔世界经济研究所(Kiel Institute for the World Economy)教授Christoph Trebesch表示，中国使用这些互换协议的最大不同之处在于，中国实际上将该协议当作一种救助机制。Trebesch曾与人合著过几篇关于中国海外放贷的论文。

据世界银行的数据，中国央行的货币互换网络在同类网络中规模最大。中国央行在2021年的一份报告中表示，已与累计40个国家和地区的央行或货币当局签署双边本币互换协议，总金额约达人民币4万亿元（约合5,700亿美元）。

主要央行对与谁延长货币互换协议往往态度谨慎，以尽量减少损失风险。不过，中国央行已对许多有着偿债问题历史的国家延长了货币互换协议。随着斯里兰卡和巴基斯坦的债务问题日益严重，这两个国家最近都不得不向IMF寻求财政援助。

美国对外关系委员会(Council on Foreign Relations)高级研究员Brad Setser说：“中国央行与这么多显然是高风险的国家开展了这么多的货币互换，这是不寻常的。”Setser曾在拜登政府担任美国贸易代表的顾问。

现以美联储为例说明货币互换是如何运作的。一家外国央行请求美联储提供一定数额的美元，该央行则按约定的汇率向美联储提供等额的本国货币。美联储将这些美元记入外国央行在美联储的账户，并在其海外的相应账户获得外汇。

央行之间的货币互换交易通常在几个月后解除。外国央行必须按照最初约定的汇率向美联储归还相同数额的美元，美联储则交还外汇。

如果其他央行提取其美元互换额度，美联储会对其收取利息。根据纽约联邦储备银行的数据，2020年和2021年，美联储货币互换的利率约为0.3%，不过随着美联储加息，今年货币互换的利率也大幅上升，现在约为4%。

研究人员称，与典型的美联储交易不同，中国央行的货币互换安排在最初期限到期后通常会延期。这意味着相关交易没有被解除，债务仍然存在。

例如，根据阿根廷央行的年度报告，该央行已多次动用2009年首次与中国央行建立的货币互换安排，截至2021年底，阿根廷央行在该互换安排下的累计负债以及相应的外汇资产已达到200亿美元。阿根廷在其历史上大部分时间内一直深受债务问题、违约和高通胀的困扰，今年3月份阿根廷与IMF达成协议，对一项440亿美元的救助计划进行再融资，旨在帮助稳定国内经济。

对于一些国家来说，与其经济规模相比，货币互换安排涉及的金额相当可观，这是国际监督机构担忧的一个根源。据IMF称，蒙古与中国央行的18亿美元互换安排规模相当于前者2020年GDP的14%，使其成为“一项数额巨大的外债”。

这些互换交易中最不透明的方面是资金的具体使用方式。研究人员称，各国的情况各不相同，资金接受方部署这些资金的回旋余地有多大，通常是由相关互换协议的细节决定的。

根据AidData的研究，阿根廷已经得以通过从货币互换安排中提取部分资金来偿还旧债。研究人员称，其它与中国签署货币互换协议的国家，如土耳其或老挝，已使用这一安排来充实各自外汇储备，但似乎并未花掉这些钱。

阿根廷、老挝、蒙古、土耳其、斯里兰卡和巴基斯坦的央行没有回应置评请求。

货币互换安排对于借款方的部分吸引力在于，央行的负债有时不会在中央政府的资产负债表上显示为债务，而通过交易获得的外汇资产则被记录为储备的流入，哪怕它们不能被花掉。通过货币互换协议进行的短期借款即使展期，也不一定计入一国的外债，因为外债的到期期限通常是以年为单位。

Setser表示，对一个国家债务可持续性的全面评估应该考虑到这种货币互换交易的双方，特别是如果这些钱已经被花掉。

他说：“如果资金被提取并使用，它就是一笔贷款，也是一种负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