澳媒涉华报道被指“过于负面”，华人移民被“异类化”，倍感痛苦无助（组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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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项名为《第一代中国移民与社会凝聚力：对有关中国和澳洲华人新闻的看法》（FIRST-GENERATION PRC MIGRANTS AND SOCIAL COHESION: VIEWS ON NEWS ABOUT THE PRC AND CHINESE-AUSTRALIANS）的最新调查显示，来自中国大陆的第一代移民受访者普遍认为澳大利亚英文媒体倾向于将他们描绘成可疑人物且对国家安全构成威胁，超过六成人对英文媒体报道华人事务时的“异类化”言论感到精神和情绪上的痛苦与无助。

报告显示，澳大利亚英文媒体倾向于将中国描述为一个敌对国家，这给中国移民努力为澳大利亚社会所接纳带来了严峻的挑战。(ABC News: Jarrod Fankhauser)

这份调查由澳中关系研究所副所长、悉尼科技大学媒体与传播学教授孙皖宁（Wanning Sun）撰写，通过对三个小组访谈、689人参与的问卷调查和20人参与的深度访谈，旨在了解来自中国大陆的第一代移民对澳大利亚数字平台、纸媒、电视和其他媒体上关于中国和澳大利亚华人社区的报道有何种反应与看法。

对中国报道“缺乏平衡”

大多数受访者认为，澳大利亚英文媒体在报道国际事务尤其是关于中国的报道时，往往缺乏平衡、深度和独立性。(ABC News)

报告显示，受访者普遍认为澳大利亚英文媒体对国内问题的报道具有高度的专业性和平衡性，且对澳大利亚媒体的信任度高于对中国国家媒体的信任度。

但是绝大多数受访者（78%）认为，澳大利亚英文媒体在报道国际事务尤其是关于中国的报道时，往往缺乏平衡、深度和独立性。

超过一半的受访者（53%）认为，澳大利亚英文媒体对中国的报道“太过负面”。

报告显示，受访者对有关中国的“负面”新闻并没有意见，但他们经常感觉到澳大利亚英语媒体的一个特定新闻制作议程，即将中国和华裔澳大利亚人视为敌对实体。

墨尔本大学亚洲研究院的卓少杰博士（Sow Keat Tok）对澳大利亚英文媒体报道中国时缺乏平衡、深度和独立性的说法表示赞同。

“我同意。尽管澳大利亚英语媒体的所有权更倾向于右翼，但这些媒体目前正面临着重大挑战：市场份额减少（例如，由于社交媒体的影响）、资源和观众减少、有毒的政治气候以及人口需求的多样化，”卓少杰说。

“这些都在过去十年中降低了媒体调查和报道的质量。快速消费的新闻周期加剧了这一状况，因为记者们只能依靠稀薄的信息来推送文章，以满足需求。”

墨尔本大学法学院研究移民、技术与政治学的杨凡博士（Fan Yang）则认为澳大利亚的英文媒体既有政府和纳税人资助的公共媒体，也有商业机构资助的商业媒体，不能笼统地判断媒体对中国的报道缺乏平衡。

“媒体格局的政治经济影响着新闻报道的方式，在这种特殊情况下，也影响着对中国的报道，”杨凡说。

但是她也表示，随着政府削减资金和商业媒体追求数字平台的点击率，媒体的偏见更有可能加剧。

“任何带有感情色彩的偏见都有可能吸引受众的注意力。”

警惕“黄祸论”和冷战论调

从数字平台、纸媒到电视，澳大利亚英文媒体上对中国威胁的报道层出不穷。

报告显示，大多数人认为对中国的敌意报道导致了他们遭到怀疑。这为中国移民努力被澳大利亚社会所接纳带来了严峻的挑战。

超过半数（51%）的受访者认为，澳大利亚的英文媒体对澳大利亚华人社区“相对不信任”（42%）或“完全不信任”（9%）。有七成（70%）的受访者认为，媒体倾向于将华裔澳大利亚人集体或个人描绘成可疑人物且对国家安全构成威胁。

卓少杰表示对这些看法深有同感。

“我们在其他领域也看到了类似的状况，尤其是在工作场所和学术界。对中国的负面看法使澳大利亚华人社区处于聚光灯下，”他说。

“事实上，这里受到影响的不仅仅是华裔澳大利亚人社区，还有更大范围的亚裔澳大利亚人社区。非常容易就把所有人都放在一个篮子里对待。”

卓少杰指出，近来各种与中国开战擂响战鼓的报道将这一话题的辩论笼罩在“我们vs他们”的语调中，完全没有反映出处于两者之间的绝大多数亚裔澳大利亚人的想法。

“这种公开辩论，或者说缺乏辩论，令论调几乎一边倒，让人想起‘黄祸’和冷战时期，”卓少杰说。

杨凡指出，西方媒体对中国移民的污名化描述是一个长期存在的问题，用词类型通常取决于中澳双边关系。

她举例说，多年前当澳中合作促进经济繁荣时，中国移民和企业被描绘成“摇钱树”，也因此成为住房危机和就业危机等澳大利亚国内危机的替罪羊。

“自2017年以来，我们目睹保守派政治智库与保守派政客携手合作，引领公众言论将中国留学生视为‘间谍’。

“他们的说法几乎没有证据支持，却只会让澳大利亚最弱势的群体之一、也是得到社会支持少之又少的群体——国际学生——成为除了持续的结构性种族主义之外，日常种族主义甚至种族攻击的目标，”杨凡说。

华人被“异类化”导致痛苦无助

超过六成（63%）的受访者表示，他们对于英文媒体在报道大多数华人事务时的“异类化”言论，感到情绪和精神上的痛苦和无助。(Getty: Media Photo)

报告显示，越来越多的人对澳大利亚英文媒体在报道中国和澳大利亚华人社区过程中保持平衡公正的能力感到失望与幻灭。

受访者普遍认为，澳大利亚英文媒体对中国相关问题的报道导致澳大利亚公众对华人社区的接受程度较低。

超过六成（63%）的受访者表示，他们对于英文媒体在报道大多数华人事务时的“异类化”言论，感到情绪和精神上的痛苦和无助。

超过七成（76%） 的受访者表示，自己很少或从未在影响公共辩论方面有发言权。超过六成（63%）的受访者表示，他们在让媒体听到自己的声音方面感到无能为力。

14%的人表示，曾对媒体报道提出过投诉，包括向政治家（8%）或媒体（6%）投诉。

卓少杰指出，媒体采取这种报道方式是因为哗众取宠很有卖点。

“澳大利亚公众不断被告知即将来临的威胁，而媒体正是利用了澳大利亚公众的这种焦虑情绪，才愿意从这个角度来报道中国，”他说。

“毫无疑问，许多关于中国的报道都是真实的，但那些观点和角度让具有华人身份的人几乎没有喘息的余地，因为他们天生就会觉得自己被‘异化’了。”

卓少杰认为，大半个世纪以来中国上演了一场复杂政治话语，模糊了中国共产党、中国国家和中华民族之间的界限。

“这在很大程度上是…预期的结果，“卓少杰说。“在对中国共产党的任何攻击都是对中国国家和华人身份的攻击的情况下，人们不禁会感到自己是被认定和针对的对象。”

杨凡则表示，要警惕澳大利亚社会排斥反过来推动中国民族主义加强。她认为，当中国移民被英文媒体和主流英语社会异类化时，他们对中国的民族主义情绪可能就会上升。

归属感与身份认同

绝大多数受访者担心澳大利亚的英文媒体炒作与中国开战。(ABC News: James Oaten)

报告还发现，受访者在对澳大利亚社会的归属感问题上显示出模糊、不确定甚至矛盾的心理。

一方面，大多数受访者仍然坚定地以澳大利亚为家。三分之一（33%）的受访者表示，与五年前相比，他们的归属感没有变化，另有 38% 的受访者表示归属感更强，只有10%的人表示对澳大利亚的归属感大大降低，另有2%表示不再有任何归属感。

另一方面，46% 的受访者“非常同意”（17%）或“倾向于同意”（29%）认为，阅读有关中国威胁的媒体报道削弱了他们对澳大利亚主流社会的归属感。

杨凡表示，遭受到澳大利亚社会排斥的中国移民会从中文媒体和平台上寻求情感共鸣和归属感，这会让华裔澳大利亚人对自己在澳大利亚的归属感感到模糊不清。

“他们会享受澳大利亚的自由，但不会享受社会排斥的一面，”她说。

报告显示，尽管他们致力于留在澳大利亚，且认为澳大利亚比中国更适合他们生活，但绝大多数受访者（91%）担心澳大利亚的英文媒体倾向于炒作与中国的战争，他们认为这种猜测有可能一语成谶。他们同样担心，如果澳大利亚与中国开战，澳大利亚华人会受到何种对待。

报告作者孙皖宁教授在接受ABC中文采访时表示，社会凝聚力得到建立或遭受破坏的一个重要场所就是媒体领域。

“社会凝聚力对我们的国家利益至关重要，而研究告诉我们，媒体在建立社会凝聚力方面发挥着重要作用，”她指出。

孙皖宁表示，这份调查结果对澳大利亚社会凝聚力的现状提出了警示。

“研究清楚地表明，社会包容程度很低，我们的主流社会与这个社区之间的互信程度很低，而且人们深感没有发言权。这些发现都不是社会凝聚力的好兆头。

“华裔澳大利亚人需要被视为促进我们国家利益的资产，而不是威胁或负担，并且绝不应成为捍卫国家利益大计中的附带损害，”孙皖宁说。

卓少杰认为，这一调查结果显示澳大利亚的多元文化政策面对国际战略竞争正在败下阵来。他担心国家结构会因此出现严重裂痕。

“我们曾经——甚至可以说现在仍在——就澳大利亚穆斯林社区的忠诚问题进行辩论，我们都知道结果如何。目前的情况可能只是冰山一角，势必随着中美战略竞争的加剧而进一步恶化。”

杨凡表示，她对澳大利亚的英文媒体、政治智库和政府会如何解读这份报告感到担心，她认为上述这部分人士中的一些可能会利用这份报告来使“异类化“华裔澳大利亚人的言论合法化。

“我希望政府能够真正与移民社区建立联系，给予他们持续的关怀和社会支持，而不是强化社会排斥的论调，”杨凡说。

卓少杰也呼吁引入更多的声音，对澳大利亚的身份认同及其过去的多元文化政策进行更深入的反思。

“我们过去曾多次讨论过这个问题，但收效甚微。谁是澳大利亚人？澳大利亚在哪里？澳大利亚的‘区域’是什么？”卓少杰说。

“在对这些问题有更清晰的认识之前，我们可能将继续被我们是谁和我们代表什么所困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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