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害人竟成了“卖淫女”？安徽砀山县“3·19”轮奸案内幕曝光（组图）

2003年3月19日，一个温暖的下午，和煦的春风轻拂着蜗居中国皖北腹地的小城安徽省宿州市砀山县，街上到处是懒洋洋的行人，几只放飞的风筝飘跃向蔚蓝的天空。然而，就在这光天化日之下，一起预谋已久的悲剧正悄无声息地拉开了帷幕。

从河南来砀山走亲戚的16岁少女温小暖和朋友周某在砀山县城皇宫网吧上网，在网上的愉快忙碌中时间不觉滑到了夜晚。温小暖这几天玩得比较开心，他除了在网上结识了一大帮朋友外，还非常高兴地认识了和自己同龄的砀山县的网友帅哥李某等人。

李某曾向她显示过自己在砀山疯狂而放荡的生活情景。虽然，温小暖并不赞同这种生活方式，不过年轻人的心总是相通的。从内心深处来说，她还是蛮喜欢李某那几个小子的。她想，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多交几个朋友应该是件好事吧。

当晚8时许，李某等到网吧找温小暖，说是归还温小暖的玩具。此前，李某从刚刚在网上认识不久的温小暖处借故拿走了她的心爱玩具，温小暖恰好想讨回。于是就没有任何犹豫地坐上了李某驾驶的摩托车。

当他们来到砀山县城金山商场附近时，温小暖发现还有几个人等在那里，心里顿感一阵慌乱。少女特有的一种自我保护本能告诉她，此行似乎有一种隐隐的不安。果然，李某不但不归还温小暖的玩具，而且要带她找个地方玩玩，早已有不祥预感的她不愿意跟他们走，然而此时由不得她了。

在一阵狞笑中，温小暖在被不知何人打了一巴掌后，就被强行带走了。她像一只无助的羔羊被猎人牵着走向屠场。

在街上，温小暖多次企图逃离。她曾成功挣脱过他们的拉扯，并躲进街道旁边王某的诊所里，结果这伙暴徒还是追进诊所，强制把泪流满面的温小暖挟持到一辆摩托车上，而诊所的主人慑于这伙人的淫威，没有报案也没有阻止。

挣扎无助的温小暖被辗转带进李某、席伟的朋友刘某的民房里。在这个偏僻的民房里，温小暖遭到李某、席伟等9人惨无人道的轮奸。在法院一审中长达数十页的证据表明，在轮奸的过程中，温小暖不止一次地遭到这伙人的毒打，其间，温小暖曾苦苦哀求，也曾伸手触电，但这一切都没有阻止暴徒的恶行。

次日，温小暖在其叔父的带领下到公安机关报案时，脸上仍然青一块紫一块的。

砀山县公安局接到报案后，立即进行侦查。

由于温小暖和这伙人在网上聊天时认识，和席伟、李某是熟人，有过交往，因此案件的线索清晰，很快席伟、苏培培、刘鹏飞、高昂、李某某在2003年3月23日被刑拘，分别在4月25日、26日被批准逮捕，其他犯罪嫌疑人闻风外逃。沙某在2003年12月3日被逮捕。李某、刘某、赵某外逃，杳如黄鹤。

案件顿时在小城砀山引起极大的关注，检察机关在最短的时间内固定证据，起诉到宿州市中级人民法院。

2004年的3月9日，一年后的春天。梨都砀山春意融融。这个耽于沉寂的小城因为这起不公开的庭审而人言沸腾。

上午，在砀山县法院，宿州市中级人民法院准时开庭。案件的被告人有8人之多，其中6人涉嫌轮奸少女温小暖。尽管是不公开开庭，但由于被告人人数多，加之被告人请来的合肥、淮北、宿州的多位知名律师，法庭呈现了前所未有的阵势。

宿州市检察院出庭支持公诉，资深公诉人马群担纲，分管公诉的副检察长欧阳书强、公诉处长杨年忠坐诊。庭审开始后，由于证据充分，案情明了，法庭的氛围并没有过于激烈的控辩对抗，一切似乎都在按照检察官的预想进行。但变数却在波澜不惊中突然而至。

庭审即将结束时，在公诉人还未来得及为又一起成功控诉微笑时，被告人之一的辩护律师在接听一个电话后，突然向法庭提出传唤新的证人出庭，称被害人温小暖愿意出庭作证。这让公诉人如闻惊雷。而更让他们瞠目的是，温小暖竟然自称“卖淫女”，自己被殴打是因为他们不愿意付钱发生争执而打的，并和李某有恋爱关系。

随后，法庭的控辩攻防发生大逆转，检察官精心构筑的指控防线瞬间悬浮，控辩双方的角色在庄严的人民法庭发生颠覆。被告人的律师纷纷拿出证据，言辞一律，口吻相仿，而且李某的律师拿出受害少女的言辞证据，和少女多次到看守所给李某送衣物的证据。欧阳书强和前台的公诉干警很快从愕然中醒来。公诉人要求法庭核查证据的真实性，并提出有人作伪证，要求公安机关补充侦查。

再次开庭。被告人和辩护人依然言辞确凿，而经过调整后公诉人坚持公安机关的侦查、受害人的报案、陈述以及被告人的供述等足以认定。

案件就是这样走进了扑朔迷离。

证人的突然出现对公诉机关而言，无异于对公诉机关的戏弄，面对这样的一个备受群众关注的案件，检察官的职责和忠诚受到了挑战。

伪证！被告人一方似无破绽的证据面前，检察机关做出了大胆的判断。

撕开伪证，不让“咸鱼翻身”，公诉机关开始艰难斗法。没有任何的余地，在一审判决后，检察机关选择了抗诉。

证人温小暖的意外出现，事先法庭、公诉机关均不知情，巧就巧在庭审即将结束时辩护人突然提出，而且庭审中辩护人用手机和外面联系，显然是事先安排好的。更令人不可思议的是多位辩护人如心有灵犀，口吻一致。

当然，庭审前公诉机关对庭审的突变显然也出乎审判人员的意料，法院随后曾建议检察机关撤销对6人强奸温小暖的指控，而检察机关审慎地表示了拒绝，他们坚持现有的证据能够认定，且直言相告，如果法院判无罪，检察院将抗诉。法院在这种情况之下，为慎重起见，要求宿州市委政法委召开法院、检察院协调会。

会上，法院坚持作无罪判决，检察院针锋相对，力陈自己的理由，重申抗诉的可能，会议没有结果。

抗诉得到了省检察院的支持。然而，查实伪证对检察机关来说是整个案件的关键所在。由于各方面的疏忽，温小暖在作完证后离开法庭不知去向。砀山县公安机关以涉嫌伪证对温小暖立案侦查，同时检察机关也在悄无声息地搜索证据。

4个月的时间悄然滑过，检察机关和砀山公安局尽管极尽努力，但案件的突破关键依然没有出现。

7月的宿州，酷暑难耐，而位于繁华路段的检察院尤甚。23日下午，就在即将下班的时候，一个来自江苏徐州的电话带来了检察院期盼已久的惊喜。

电话是温小暖打来的，杨年忠抑制内心的狂喜询问温小暖的情况，温小暖是报案的，称自己在法庭上受人胁迫作伪证，并想在徐州见面。

最终，在徐州市火车站温小暖露面了。

就在火车站附近的一家宾馆，温小暖在失踪多日后坐到了检察干警的面前。一起令人愤懑的伪证案得以大白于天下。

案件发生后，被告人之一的李某母亲杨某找到温小暖，软硬兼施，迫使女孩作证自己是卖淫女和李某有恋爱关系，之后要求李某誊写准备好的材料到公安机关作证，推翻自已先前的陈述。开庭当日，按照预定的步骤，被告人家属挟持温小暖出庭作证。作证后，被告人的家属当即用车把温小暖送到徐州，众被告人家属给了温小暖8300元现金和一部手机，威胁女孩走得越远越好，不要再回砀山，否则作伪证会被公安抓去。

在法院判处强奸罪不成立后，这些人认为温小暖的利用价值已尽，进行恐吓、威胁，不让温小暖踏进砀山。可怜的女孩，先后在徐州、河南、蚌埠等地躲避，尝尽了身心的痛苦。而且被告人多次打电话、发短信进行威胁，不准她回砀山。

野蛮的恶行，悲惨的遭遇，听得检察干警义愤填膺。

和女孩见面结束，已是次日凌晨1时，检察干警们才觉得肚子饿了，此时他们的晚饭还没有顾得上吃。陪女孩在大排档吃过饭，把女孩送到女孩指定的暂时住处，回到宿州，赶早市的菜贩已经在街上忙碌了。

为了确保案件的成功，欧阳书强为公诉处干警制定了严格的保密措施，除了检察长和几位随同的干警不允许透露。在女孩被接到宿州后，安排一名女干警专门照顾，不允许女干警询问与案情有关的内容。

根据温小暖的陈述，宿州市人民检察院立即向公安机关发出检察建议函，建议对涉嫌妨害作证的犯罪嫌疑人进行立案侦查。

一切在保密中紧张进行，宿州市公安局领导把砀山县公安局长叫到宿州下达了抓捕的指令，一夜之间，11名被告人和9名涉嫌妨害伪证的人员落网，杨某也在网上通缉几日后在江苏沛县落网。

9名涉嫌妨害作证的犯罪嫌疑人很快供认了各自参与以威胁、贿买等方法指使受害人温小暖作伪证的事实。宿州市人民检察院将这些材料及时报送至省人民检察院，安徽省高级人民法院经审理后，裁定将案件发回宿州市中级人民法院重审。

2004年12月23日，宿州市中级人民法院再次开庭审理了此案。法庭上各被告人没有了当初的得意，精心谋划的失败让他们感到绝望。法院经审理认定李某、席伟等人强奸的事实存在，判决席伟、李某无期徒刑，苏培培有期徒刑13年，沙某、刘某某、高昂有期徒刑11年，李某有期徒刑5年。

2005年2月4日，寒冷之中的皖北大地笼罩着浓浓的节日气息，人们似乎能在这样的氛围内感受春节走来的脚步。而宿州市中级人民法院的一纸判决却让人深感法律的严酷。几名刚刚成年或未成年人身负重刑，一起震动古城宿州的轮奸案件，历经判决、抗诉、伪证，终于水落石出。

案件到此应该是一个圆满的结果，但欧阳副检察长仍然轻松不起来，案件中围绕伪证暴露的种种问题：如公安机关的拘留决定是怎样传出去的？温小暖作伪证的当晚为什么能在公安人员到达前离开？伪证为什么能做得如此专业？

随后，席伟等被告人的亲属、父母，因涉嫌妨害作证犯罪被检察机关批准逮捕，这一场藐视法律的闹剧终将以法律的胜利而告终。

案件正朝着善良人们的愿望在发展，而我们仍有必要去回放案件，在强奸、故意伤害、暴动越狱等罪名的背后去认识这伙年轻恶少的暴行。

在法院2004年7月14日的一审判决书中，我们可以了解家住城关镇的被告人席伟，1984年4月8日出生，初中毕业后，无业游荡。2001年7月24日下午约5时许，在砀山县五中东边的一块梨树地里，强奸了1988年出生尚不满14岁的少女张某，后又在砀山旅馆、昆仑旅社多次与张某发生性关系，其中有3次在和张某发生性关系后，席伟的朋友范某、李某某、赵某也分别和张某发生性关系。

2001年12月6日，席伟因涉嫌强奸罪被砀山县公安局刑事拘留，同年12月29日被批准逮捕。但不知什么原因，席伟在2002年2月9日被取保候审。

就是在取保候审期间，2003年3月19日，席伟等6人涉嫌轮奸河南来砀山走亲戚的17岁少女温小暖，于2003年3月23日再次被刑事拘留，4月26日被逮捕。

身在看守所的席伟仍然改变不了暴戾之气，与同伙一起把在押人员楚绍荣打成脾破裂，法医鉴定为重伤。同样被关进看守所的苏培培也不甘寂寞。法院的一审判决书称，苏培培参与预谋暴动越狱，其行为构成暴动越狱罪，应依法惩处。

事实是，偶然的一次看守所停电，同监室的张某向苏培培提出逃跑的建议，苏培培同意后，在所有支持逃跑的名单上签字。后又多次预谋，他们预谋劫持看守所的管教干部或同室在押人员作为人质，张某安排了他人准备了毛巾被、磨尖了的塑料衣架等作案工具。

2003年8月5日，因为其他在押人员的揭发，张某等的预谋被及时发觉，作案工具搜获。

我们不禁纳闷不解于这些大多不足20岁孩子是如何养成这样暴戾的性格，而他们的家人也许能为我们提供一些说法。法院即将开庭时，他们的家人在外面早已活动得人仰马翻。李某某的母亲更是把温小暖接到家中，威胁利诱，让温小暖承认和李某某谈恋爱。其他被告人的家属出钱出力，共同让温小暖抄写早已准备的材料到公安机关作虚假陈述，并在开庭的当天，温小暖被挟持到法院出庭作证，承认自己是“卖淫女”，企图推脱罪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