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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人在尼泊尔最危险的行业:同行竞争时,人命没有牛值钱(组图)

17小时前 来源: 天才捕手计划 原文链接 评论0条

我曾听过一句话,钱最大的魅力,就是让你去做不想做的事。

比如工作,比如和麻烦的人一起工作,比如和三观不合还要维持好关系的人一起工作……

在尼泊尔做凤眼菩提生意的路百万,就碰到过这种难搞的合作对象。

他初到尼泊尔的凤眼山时,看山是山,看水是水,心中充满了期待对赚钱的期待,觉得未来的一切都很美好。为此他给凤眼山拍了一张特别漂亮的照片。

后来路百万再也没有给凤眼山拍过照片,甚至抵触上山,有时候焦虑得整夜难眠。

因为他遇到了疤脸,这个人掌控了凤眼山,制定了一条恐怖的规则——巧取豪夺。在他和他这类人的影响下,有些宝贵的东西被异化了,比如人的生命。

在这个行业里,为了争夺树木的所有权,有人花钱几万块雇人带刀铲事儿。但要知道,这里是一个伤害了牛都要被判刑的地方。

而路百万不得不和疤脸合作,因为有人告诉他:“要想在凤眼山上做生意,你就必须结交疤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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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来到尼泊尔,我开车时都会格外小心。车水马龙的城市里,黄牛总是在悠闲地散步,它们肆意地躺在马路中央,而我和所有行人、车辆一样,都必须绕行。如果撞伤黄牛,哪怕是无心之过,轻则拘留罚款,重则面临十几年的监禁。

黄牛是尼泊尔人的神,享受着人们崇敬的目光,它们吃一口路边摊贩的蔬菜就是在赐予摊主荣耀。法律明确禁止宰杀、食用黄牛,不允许用黄牛耕地甚至用绳子拴住,当黄牛衰老时,甚至有属于它们的养老院。

同样是牛,尼泊尔的水牛却经历着完全相反的命运。它们要耕地,贡献自己的奶、肉和皮,是家庭的财产和国家的出口商品。每五年一次的“嘉蒂麦节”,水牛还是重要的祭品。它们被驱赶着走进围栏,身边的祭司们将弯刀举过头顶,时刻准备一刀砍掉它们的头颅。

没有人想在这里度过水牛式的一生,哪怕这个人出身贫寒,社会地位与水牛毫无分别。

2018年,我在收购凤眼菩提时遇到了一个绰号“疤脸”的代理人。他曾经就是一个来自底层的“水牛”,后来他变了,变成了凤眼山第一个抢树、第一个开枪的男人。

他的步枪、斧头和火把对准过树农,对准过垄断市场的霸主,指挥着手下的小弟如攻城略地般,将一棵棵凤眼菩提树据为己有。当疤脸爬上了凤眼山的最高峰,他成为了受众人敬仰的“黄牛”。

疤脸是个枭雄式的人物。我之所以这样评价,是因为疤脸曾经掀翻了命运的赌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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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第一次和疤脸做生意是2018年的10月。他传出话来,说自己手上有一批凤眼菩提在寻找买家。

我不想错过捡漏的机会,于是直奔疤脸家看货。

疤脸家位于首都加德满的富人区,是一栋四层高的自建别墅,每层都挂着一串五颜六色的“风马旗”向神明祈福、寻求庇佑。尼泊尔的自建房有个习俗,房主有钱了就会往上加盖一层,直到觉得满意时才封顶。

疤脸家的别墅已经很高了,但依然没有封顶,大梁裸露在外,钢筋直直指向天空。我感觉疤脸的心气儿很高,想让自己家成为富人区最气派的房子。

那天我并没有在第一时间见到疤脸本人,而是在一楼的客厅看了一会儿摆放在各处的照片。我印象特别深的是疤脸和中国人握手的照片,背景是医院的奠基仪式。更多的照片则是疤脸和尼泊尔警察、政要的合影。

即使你没见过疤脸,也很容易从照片上找到他。他的左眉心有一道半圆的刀疤,经过小眼睛一直延伸到脸颊,像在脸上印了一个让人心里一惊的问号。

出面和我谈生意的是疤脸的小弟,我是抱着捡漏的心思来的,所以价格压得比较低。实在谈不拢,小弟才说要请疤脸下来谈。

不多时,疤脸光着脚从楼上走了下来。他看上去一米六左右,留着圆圆的毛寸发型,额头前面有一小撮尖尖的头发往前翘着。他穿着花衬衫,手上绑着一条大金链子,中指戴着大金戒指,都特别粗,应该是请专人打造的。

他放松地坐在沙发上,看了看四周的地面。200多平的客厅里,珍贵的凤眼菩提如同晒麦子一样,分成堆放在一块块布上,每一堆就是一棵树今年的全部产量。

“这个东西你们要多少?”疤脸开口说话了。

我指着其中一堆说:“就要这么多。”

“太少了,卖不了。”疤脸哈哈大笑了一声,撇嘴说:“你跟我小弟谈就可以了。”

疤脸伸出手在一片凤眼菩提上画了一个圈,表示这是他能接受的交易规模。他最后对我说了一句话:“屋里还有更多,可以全卖。”

我觉得价格还有得谈,毕竟已经过了6月到9月之间的产季,市场上的买家少了很多。现在外边的那些当地人,都在急着把货出手呢。

而且跟尼泊尔人谈价格可以慢慢磨,有时候磨上一个小时也就成了。

结果疤脸真没想和我谈,他看都没看我一眼,从沙发上起来直接上楼了。

我心里很气,扭头就走:“什么时候轮到你们甩脸子了!”

回国后我给合伙人讲这件事,“气死我了,碰到这么做生意的!别的尼泊尔人早捧着我们聊了!”

听到我描述疤脸的长相,合伙人才告诉我,她早就认识疤脸这个人。那时疤脸还是圈子底层的贩子,穿着单衣站在街头等待金主,被冻得直流鼻涕。

不过疤脸很快就翻身了,现在他是尼泊尔做凤眼菩提的大代理人,几乎垄断了凤眼山上的树,手里还攥着代表着实力的树王,是实打实的大货主,甚至能操控凤眼菩提的价格。

合伙人想等我们再去尼泊尔的时候,带我拜访一下疤脸:“想在凤眼菩提的生意上赚到钱,必须结交疤脸。”

而结交疤脸的诀窍,是把他当作一个“中国人”,那样他就有可能把你当成自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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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后的2019年7月,我再次来到了疤脸家。

与上次不同,这次我跟在国内走亲戚拜访领导时一样——是带着礼物主动上门的。

那天刚下过雨,疤脸家门前那条坑坑洼洼的窄路变成了汪洋大海。我们踮起脚尖踩着石头,来到蓝色的平开大铁门前,旁边的白色按钮上面用中文写着“门铃”两个字。看见这个我笑了笑,看来上门找疤脸的中国人可不少。

我按下门铃,等了几分钟才有一个女人来开门。她是疤脸的老婆,虽然穿着本地日常的便装,但金手镯和金戒指格外晃眼。我们双手合十向她问好,她也微笑着回礼。

我一进门就看见了疤脸车库里停着一辆丰田霸道,我心想“好家伙又换车了”。当时尼泊尔的进口车税是300%,这辆车比国内贵3倍!

我一抬头,别墅比一年前高了两层,现在已经有六层楼了。而房顶依然裸露着钢筋和大梁,看来疤脸依然没有满足,还想更上一层楼。

我进屋的时候,穿着白色衬衣和西裤的疤脸坐在沙发上,正在跟周围的小弟抽烟喝酒。

他见到我的合伙人,眼睛一亮,用中文说:“好朋友,好久不见。”他走过来先跟我的合伙人握手,然后跟我握手。我用尼泊尔语说了句:“朋友,最近好吗?”

在合伙人的建议下,我带了化妆品和奢侈品包送给疤脸的老婆,茅台酒和劳力士送给疤脸。疤脸看见劳力士手表,用中文说了句非常夸张的“谢谢”,然后迫不及待地戴上手表。

“我戴这个帅不帅?”疤脸问。

我说:“真他妈帅。”

疤脸给小弟使了个眼色,小弟立刻给我们倒酒,我们一起碰了一杯。没等我们开口,疤脸就说:“你放心,今年产季我会把最好的树留给你。”

要不说他聪明呢,礼物收下就直接给回馈。我满怀期待地说:“好的,我等你。”

我在这边和疤脸联络感情,我的合伙人找到疤脸的老婆有说有笑地聊天。这次不同于上次的拜访,疤脸的热情,让我真不知道,是因为茅台好使,还是单纯的他和我合伙人相熟?

合伙人告诉我,她和疤脸相熟,是因为这样送礼给对方,已经好几年了。

后来我发现,疤脸不仅有国人收礼的习惯,而且还知道中国生意人讲话的原则——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他经常跟我说的一句话就是:“这个货你第一个看,我没有给那个人看。”

而他所说的那个人,往往是我当时生意上的死对头。

真到了看货的时候,我一犹豫,他就会说:“你是第一个看的,你先不要往外说。”

意思是让我不买的话,不要影响这批货接下来的生意,还有人等着看呢。

他能看透中国商人的心,然后把它牢牢攥在自己手里。

这一次我和合伙人拜访时他就做到了这一点——

明明只是闲聊,疤脸却好像想到什么事,扭头小声跟他的小弟说了一会儿话,然后对我说:“百万,有一棵特别好的树,你应该也听过它的名字——‘星’,你有兴趣吗?”

我愣住了,那是我梦寐以求的一棵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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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是我刚入行就知道的树。

用赌博来形容的话,“星”的赔率高,好的时候能卖出一百多万的产值。当时我没钱承包,只能眼看着一拨又一拨人在这棵树上赚钱。所以“星”是我一直得不到的白月光,而现在我竟然有机会得到它?

“这个树你签了?树农不是不卖吗?你签的什么时候的?多少钱?”经过短暂的停顿,我连珠炮似的向疤脸发问。

疤脸又让小弟倒了一杯酒,他说:“你别着急,合同我过两天给你。”

我又问了一遍多少钱。疤脸说:“钱先不谈,反正不贵,你能赚钱。”

这时我还是有疑虑的,提出要现场看看树,疤脸指了指旁边一个正在抽烟的小弟:“他叫库里,你存一下他的手机号,他开车带你,随时可以去看。”

正事聊完,疤脸留我们吃饭。他们端出咱们农村办席的那种大铁盘子,上面放着黄色的咖喱酱和鸡肉米饭、蔬菜、豆子,一起用手抓着吃。吃手抓饭是有点难度的,我学了很久才做到不掉米粒。

我合伙人说过疤脸这人吃饭必喝酒,喝酒必多,一多就骂人,要么就找女人、找赌场。果不其然,我陪着他喝酒没一会儿,他就讲起了在赌场赢钱的事迹。说着说着,他突然看向我:“百万,咱们去赌场玩玩去。”

我一下就酒醒了,要不是为了应酬我都不喝酒,更别提赌博了。我有个朋友经常光顾澳门赌场,他说所有赌场都一样,玩家都是输,唯一区别是尼泊尔的赌场输得慢一点。

我问朋友:“为什么还要赌?”

朋友反问我:“那你为什么要包树?那不是也是赌吗?”

到现在,我也没想到如何回答他。

对于黄赌毒,我绝对不沾。可无论我怎么摆手说自己喝多了,疤脸还是坚持要带我去赌场。边说着:“百万兄弟,走!带你见识见识!”边招呼小弟把我往车上架。

我趁他们不注意,把手指塞进嗓子扣了几下,吐了那些小弟一身才被放下。我闭着眼趴在地上继续吐,呕吐物甚至覆盖了半边脸。我心里暗骂自己:“太恶心了。”

疤脸只能作罢,骂了一句脏话让翻译拿纸给我擦。我摇摇晃晃地爬起来也骂了句脏话,指着他周围的小弟说:“我真不行了,改天再去玩。”

第二天一早我叫醒了睡梦中的翻译,让他给疤脸的小弟打电话,今天就要看到树!

两小时后,疤脸的小弟开车来到酒店,接我们上凤眼山。那是每个做凤眼菩提生意的人都知道的山,无数的财富和争斗就源于此。

凤眼山脉像一只不规则的蜘蛛,通往山里的路如同一条条蜘蛛腿。7月是尼泊尔的雨季,泥石流会引发交通事故甚至打断好几条腿。最夸张的时候所有腿都会断,为了进山摘菩提籽,需要坐直升机进去。

这趟从加德满都到凤眼山,我们用了三个小时。

到达凤眼山山脚下,就要开始走颠簸的土路。路只有一辆车的宽度,一边是悬崖,一边是峭壁。“星”这棵树就在对面的山头,目光所及近在咫尺,实际开车过去却还要很久。

到达“星”附近已经是下午,车停在草丛里,后面的路程要靠腿走了。

虽然我也经常上山,但是尼泊尔人穿着拖鞋健步如飞,我穿着运动鞋走一会儿就气喘吁吁,一个小时才走到了“星”的面前。

疤脸的小弟跟看树的人打了招呼,在一边聊天。我绕着“星”转了一圈又一圈,数上面挂了多少果,看叶子是否健康。挂果数量决定了树的价值,我需要多角度观察才能有个估算。

看完树我就放心了,“星”的产量比我预期的要高一些。

“星”的两边有两个帐篷,里面有几床脏兮兮的被子,周围散落着酒瓶和生活垃圾。看树人会一直住在这里,直到完成摘籽。

其实以前大家没有偷树的概念,都是各凭本事找树农签合同承包,到日子了自己过来摘籽。不像现在,只要是值钱的树就会被偷、被抢,一到夏天就不得不防。

疤脸在这方面有优势,他够狠,小弟还多。但不得不提的是,把人心和秩序全都搅乱的那个人,就是疤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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疤脸干过一件掀桌子的大事,从凤眼山上一代霸主王喇嘛手里,抢走了树王上的全部菩提籽。

这事儿有点“天下苦秦久矣”的意思。那天疤脸得知王喇嘛的人准备摘树王上的菩提籽,竟然临时召集了上百号人,浩浩荡荡地上山围住了树王。这些人要么是没赚到多少钱的农民,要么是因为王喇嘛的垄断而失业的中介和二道贩子。

王喇嘛带着警察赶到已经是几个小时之后了,现场只有群情激愤的村民在抗议,树王上的菩提籽早已不知去处。警察把带头的疤脸带回去审讯,因为证据不足,才扣押一天就把人放出来了。

王喇嘛在警察局大骂疤脸,他暴跳如雷却毫无办法。疤脸看着王喇嘛一句话没说,转身离开。

从那天起,战争开始了。

王喇嘛的凤眼菩提树无论是否成熟,树上的菩提籽全部一颗又一颗地消失了。其间王喇嘛找过看树人,可是看树的人要么监守自盗,要么遇见疤脸就直接放弃抵抗。王喇嘛又花重金找警察看树,结果警察也收了疤脸的贿赂,离开吃一个小时晚饭,回来的时候树上也变得干干净净了。

小说《权力的游戏》里说过:“混乱是上升的阶梯……攀爬才是生活的全部。”

疤脸就是这个制造混乱并成功爬上最高峰的人。他精准地捕捉到了弥漫在凤眼山上的不满情绪——人们痛恨王喇嘛长期垄断货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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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喇嘛是凤眼山里的初代大佬,是第一个操控凤眼菩提货源和价格的人。

和疤脸一样,王喇嘛也是小个子,同样出身凤眼村。那会儿凤眼菩提的生意还处在原始状态,没有承包树的说法。有树的树农摘了自家的凤眼菩提,清理好,找二道贩子带下山出售。价格都是谈好的,二道贩子们赚得更像跑腿的辛苦钱。

王喇嘛早年外出打拼赚了一些钱,后来听说中国人喜欢买凤眼菩提,就回村研究起了新的生意模式。他联系树农对树进行为期1到3年的承包,会一次性付清多年的租金,当然树农要给他点折扣。

那会儿圈子里的风气和现在相比,简直可以说是“田园牧歌”。跟树农谈合作,说好了价格就不会有摘籽时现场涨价的恶心事儿。大家彼此信任,承包树的人可以直接委托树农帮忙看着,反正树农平时也要养护树木,都是顺手的事儿,不需要拼命。

凤眼菩提树每年的产量不一样,今年能卖1万人民币,明年可能只有几百块钱的产值。所以树农愿意王喇嘛这种人来帮自己分担风险。

王喇嘛承包了很多树,控制了大部分货源后,他把收割对象瞄准了中国人。

每年,而王喇嘛会在中国商人到来的7月,只放出少量的货,对外说当年的产量低。凤眼菩提是没有固定价格的,但是王喇嘛搞这套路,硬生生把收购菩提籽搞出了竞价。

仅仅一个夏天,王喇嘛就赚得盆满钵满。他这套商业模式本身并没有错,错在这里是尼泊尔,指望赚差价养家糊口的人有很多,他们的生存空间都被王喇嘛一个人夺走了。

疤脸也因为王喇嘛的垄断而生意惨淡,最惨的时候公司只能靠借债维持。同样都生活在凤眼山,同样都来自没有凤眼菩提树的普通农民家庭,疤脸一定有太多的不甘心了。

所以那时候疤脸和别人不一样,他赚钱不为花天酒地,而是用在了发展团队上。说得直白点,疤脸招募了一批无业游民和地痞流氓当小弟。平时找货源找买主,有事儿那是真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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疤脸小弟多,这我是知道的。看到他许诺给我的“星”有人看守,我自然安心了许多。在返程的路上就给疤脸打了电话,谈起承包的价格。

“你觉得你能出多少钱?”疤脸对中国商人,会让我们自己开价。

我想了想,报出了40万人民币的价格。

疤脸在电话里说:“百万,你给我30万吧。”降价的条件是由我来支付看树人的工资。相比承包树的钱,这点成本基本可以忽略不计。我对这笔交易很满意。

我一回到加德满都,立马就拿钱交给疤脸。摘籽的时间大概在下周,疤脸会提前通知,我们约好了一起去。

在凤眼山摘菩提籽,没有疤脸陪着可不行。有次我刚摘完菩提籽开车下山,转眼间就被一大混混围困得寸步难行,这些人都是疤脸的小弟。不管你手上拿着什么承包合同,只要没有疤脸点头就别想顺利地带着菩提籽下山。

这个圈子经过王喇嘛和疤脸两代霸主的精耕细作,尔虞我诈的手段简直是年年升级。

代理人不希望我们跟树农直接交易,能不让我们上山就不让。而且只跟我们谈一整个树园的打包价,园子里的树有好有坏,要想拥有好的那棵,我们就必须把几棵坏的也拿下。

说来还挺有趣,这种极具反差的变化在疤脸身上尤其明显。我的合伙人在疤脸刚入行时就和他做过生意,那时的疤脸简直淳朴得让人心疼。

那年合伙人在收货,而疤脸手上正好有一点,两人约在咖啡馆见面聊。

她在老远就看到疤脸背着双肩包在东张西望。十月的尼泊尔,早晚的气温只有几度,可疤脸只穿了一件灰格子衬衣,一条脏兮兮的牛仔裤和明显小了一号的蓝色拖鞋,冻得一直流鼻涕。

我的合伙人第一次见到这么守时的尼泊尔人,要知道,他们说五分钟就到,往往得迟到半小时。她心里还犯嘀咕:“上赶着的买卖做不成,”担心疤脸这么主动是在下套。

咖啡馆里只有几盏发光的灯泡,屋顶和桌子经过长年累月的烟熏火燎,变得又黑又油腻。昏暗的光线中,疤脸说他从其他中介手上要来很多中国人的电话,结果只有我的合伙人愿意见上一面。

疤脸从双肩包里掏出一个又一个白色包裹,又叫咖啡馆老板拿报纸铺在桌子上,小心翼翼地打开,逐一介绍这些凤眼菩提的品质。我的合伙人一开始还在等疤脸漫天要价,结果疤脸直接说出了这批货的底价,然后明确告诉她要加价多少卖出去。

合伙人没带现金,问疤脸能不能跟她一起去取钱。疤脸笑着伸出手,用蹩脚的中文说:“朋友,钱,没问题。”

疤脸是有天赋的,他习惯在合作初期主动让利,给买家多点赚钱的空间,让人觉得能捡漏。哪怕他在起步阶段做成一单就赚几百块钱,他也是这么抓住买家的。

当时我的合伙人就在想,如果疤脸有本事搞到属于自己的货源,再加上足够的野心,疤脸也许会有不错的未来。

只是很难预料到,疤脸的崛起竟然会这么迅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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疤脸的第一桶金,来自王喇嘛。

自从他煽动村民抢了树王以后,凤眼山的秩序全乱套了。大家能偷就偷,能抢就抢,王喇嘛控制的货源越来越少。到了承包合同的最后一年,看不住树的王喇嘛萌生了退意,但树农是不会把拿到手的承包费退给他的。

就在王喇嘛走投无路时,疤脸主动找到了他。

疤脸这次没有抢,而是低价买下了王喇嘛最后一年的承包合同,让他从凤眼菩提的生意里顺利退出。疤脸拿到了树,立即联系自己熟悉的中国买家快速转包出去。树上的凤眼菩提还没成熟,疤脸已经赚到钱了。

王喇嘛那套垄断模式,疤脸其实是很认可的。王喇嘛的问题在于缺少武力,保护不了树。要搞垄断就得狠下心,靠合同不如靠兄弟敢打敢拼。所以疤脸把第一桶金拿出来上下打点,让小弟们也尝到了甜头。

疤脸做的第二件事,就是去找树农谈新合同。他想跟树农续签3到5年的超长合同,但是钱要在每年摘完凤眼菩提后给。对比王喇嘛当初提供的条件,疤脸这个合同就是空手套白狼。树农当然不同意,把疤脸一行人赶走。

当天晚上,凤眼山上的一棵几十年树龄的凤眼菩提树,着火了。尼泊尔位于喜马拉雅山脉南麓,是高原上的国家,那里的一切离天空都很近。当晚直冲云霄的火光,也是如此。

第二天,疤脸又来了。他对树农说:“你看,你运气太不好了。你要是跟我签了合同,这棵树就算死了你还是能拿到几年的承包款。”疤脸的小弟们放火、割树皮,在山上又出了几个运气不好的树农以后,疤脸如愿完成了大部分树的续签。

疤脸持有凤眼菩提树的成本极低,所以他卖给中国人的时候很喜欢给友情价,积累了不错的口碑。我的同行们三天两头跑到他家请他吃饭喝酒还送礼,就是为了能买到他的货。最夸张的是,有人为了第一时间看货,直接住在了他家。

因为凤眼菩提在夏天成熟,所以这门生意相当于一年只开一次张。

疤脸觉得这样来钱太慢,于是给王喇嘛的商业模式做了一点小更新,他开始卖后年、大后年,甚至5年后的承包权。

当时我们都相信疤脸有控制货源的实力,不知道他压根没有给树农一分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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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在我把承包“星”的钱交给疤脸不久,我在市场听到有人在讨论“星”这棵树今年的产量特别好,摘下来的菩提籽被一个叫云的中国买家买走了。

我听得发蒙,找了几个尼泊尔人打听清楚后,感到心里一惊。

疤脸不接我电话,我直接和翻译开车去他家,发现他喝得烂醉躺在沙发上。他见到我来,想爬起来却又倒在沙发上,只能拍拍旁边的位置对我说:“百万,我的好兄弟,来喝酒。”

我冷着脸问:“‘星’被别人摘了。你知道吗?”

“不可能。”疤脸皱着眉头,一边摆手一边说。

我着急了:“市场上都说今天已经被人摘了,你确认一下!”

疤脸说先不谈树:“我们喝酒,他妈的,昨天运气太差了,输了很多钱。”

我看疤脸喝成这样,跟他说不了啥了,就让翻译给几天前领我们上山的小弟打电话。小弟在电话那头说:“树被云派人给偷了,现在籽都被拿走了。”

我回到房间把疤脸拽起来:“星被偷了!”

疤脸还在那摆手:“不可能!他们肯定弄错了。你先回去,我等一下了解一下。百万,我肯定给你个满意的答复。”

我回到酒店没有闲着,赶紧打电话给几个朋友询问情况。“星”的凤眼菩提籽现在就放在云的房间里,他正在理货呢。我让翻译假装送货的贩子,打听到了云的酒店房间号。

我给疤脸打电话,让他在云住的酒店楼下和我会合。我一上车,疤脸就跟我说:“百万对不起,我准备下周去摘籽,没想到这个中国人昨天派人给我偷了。”

在尼泊尔的法律上,疤脸是合法的承包人,我需要他立即报警把货要回来。疤脸却阻止了我,他说已经安排人去了警局,会有警察出动搜查云的房间。

过了一会儿,疤脸觉得自己的丰田霸道太过显眼,想把车挪到没人能看见的地方,于是我们停在了离酒店几百米的小巷子里。疤脸和司机在车里聊着天,时不时接打几个电话,他们用的都是老家的方言大蒙语,我的翻译也听不懂。我留了个心眼,偷偷打开手机录音。

我们就这样坐在车里从晚上8点坐到11点,疤脸又打了一个电话,挂断以后跟我说:“警察去过云的房间了,没找到货。”

我心凉了半截,如果货被寄回国,我就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百万,树没了,你过两天来我家,我把钱退给你。损失让我承担就好了。”疤脸这么说话,我反而觉得自己错怪他了。我还在想,要不就别让疤脸退钱了,他直接拿别的货抵这笔钱也行。不过我也没那么傻白甜,回酒店就找了会大蒙语的人,我就想听听疤脸在车上到底说过什么。

电话那边的人听着我播放的录音,把疤脸的话翻译成尼泊尔语,我的翻译再翻成中文。我放了好一会儿录音,翻译说的都是“哪里的女人漂亮”“昨天又赌输了两千多万”“今天看看运气能不能翻本”。

我觉得不对劲,直接把录音跳到最后疤脸打的那个电话。翻译告诉我:“他最后不是打给警察,而是让赌场给他留个位置。”

我让翻译现在就去云的酒店确认,刚才到底有没有警察来搜查。得到的答复是没有。

我又给疤脸打电话,没有人接。看来他又赌上了,坑我的钱去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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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我没通知疤脸,直接去了他家。我在大门口遇见了几个中国同行,他们一早就来了,可是疤脸家大门紧闭,按了好久的门铃也不见人。

我们找了个咖啡厅聊了一下,才整理出事情的大概经过。

疤脸从去年赚了钱就开始沉迷赌博,以前他每天进山看树,现在每天喝酒去赌场。疤脸赚的钱早就输光了,资金链之所以还没断,全靠对树农和买家两头骗来维持。

就像“星”这棵树,疤脸压根没有合同,他把树卖给我收一笔钱,过两天找人直接去抢菩提籽。云有合同在手,他可能听到了风声,赶在疤脸动手前自己摘了。

疤脸两头骗的事情就像一颗石子,掉入水中引起了更多的涟漪。本来产季正是忙的时候,可树农、中国买家,甚至疤脸的合伙人都知道他的资金链断了,纷纷走上了讨债之路。

疤脸很快回到了大家的视野中,他就在家里,谁来讨债他都亲自接待安抚。疤脸许诺明年他还能承包很多树,会把债还清。至于那些熬不住的人,就随便装一些剩下的破烂货,弥补一点损失。

我没有再去催债,因为我知道他确实还有很多树,哪怕他没树了,只要他的势力还在,别人的树也是他的。

疤脸这个人很聪明,我觉得他肯定摸清了我们这帮中国人的心态。

以前我请他在中餐厅吃过一顿饭,他看到有人带了一个翻译器,现场让那人把翻译器当作礼物送给他。饭局上都是中国人,说的自然是中文。我注意到疤脸一直在摆弄翻译器,录一会儿大家的对话,然后就把翻译器放到耳边听一听翻译。

疤脸自从崛起就一直在结交达官显贵,还成为了当地一个政党的成员。他并不满足于此,又给自己找了一顶黑色保护伞,当地最大黑帮组织的头目——蓝胖子。

有了这些保护,疤脸甚至敢招摇撞骗了。他坑过一个台湾来的男人,那个人想在尼泊尔盖医院,疤脸拍胸脯出面帮忙打通政商,结果医院始终盖不起来,但疤脸的中介费却没少赚。

鼎盛时期的疤脸很嚣张,他喜欢问别人:“你知道我是谁吗?”

他有钱、有货、有人,还有枪,谁敢说不认识他。凤眼山是个是非之地,但代理人一般都不会动枪,以免被村民围起来报复。疤脸敢开枪,他只要朝天放一枪,没人敢有任何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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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常的代理人可以欺压树农,但很少会坑害买家,毕竟没了人民币的追捧,凤眼菩提也就不值钱了。

我后来才听说,疤脸敢给金主下套。

疤脸在圈子里只手遮天后,也需要把货卖出去,所以他需要中国的大金主,这个人曾经是这行的前辈老孟。有段时间无论疤脸的货是什么样的,老孟都会全部打包买走,当时的树王也由老孟霸占着。

同行老张看不惯老孟连着拥有树王两年,向疤脸提出50万人民币的承包价。

老孟听说了,直接给疤脸78万,然后再转手93万卖给老张。我不知道其中的差价是否被疤脸和老孟瓜分了,但老孟那会儿肯定是赚够钱了,很快就退出圈子,转去做宝石生意了。

这件事让我觉得,疤脸会把小钱拿出来当鱼饵,再突然间坑你一把大的。难怪他跟中国人打交道时,口头禅是:“money no problem(钱不是问题)。”

2013年到2019年,疤脸用了6年时间,从最底层的小贩摇身一变成了圈子里最炙手可热的人物。如果他像现在这样,在每一次人性的赌博中获胜,一定能在凤眼山巅峰站得更久。

可惜在这次人性赌博里,他没输给中国商人,输给了自己——他在赌场输了太多,

自从我和众多受害者曝出疤脸已经没钱了,他手下的小弟跑了不少。我也担心过疤脸的势力到底还能维持多久。

没想到疤脸的运气是真旺,高价买树王的老张,在这时成了疤脸背后的新一任金主。

这个圈子里,遇到一个合适的代理人还是挺难的。虽然大家是被利益连接在了一起,但也需要一些契机才能达成合作。有的代理人以前是送货的马仔、有的以前是饭店服务员,还有当乡村教师的。这些人有各自的本事,但需要金主的扶持才能成为一方诸侯。

代理人有了钱,周围自然就会有人上赶着来巴结。

有野心的老张联手了缺钱但人脉还在的疤脸,他们把山上能见到的树都承包下来,一度让黑道和白道都找不到货。

眼看着疤脸就东山再起了,只是以前疤脸还能给其他人一些生存空间,而这一次,他也和王喇嘛一样搞起了彻底的垄断。不仅尼泊尔的二道贩子和中介没了货源,连我们这些小买家都只能选择高价买货或者颗粒无收地度过一个夏天。

就在树农、买家,这两头的人都没饭吃的时候,树王之争爆发了。

中国人在尼泊尔最危险的行业:同行竞争时,人命没有牛值钱(组图) - 12

那棵树王叫“大顺”。它本身的品质并不能说多好,但产量大还稳定。产量大意味着更多的财富,财富和权力永远是挂钩的,所以在王喇嘛时期,“大顺”就是实力的象征。

这几年,疤脸虽然承包着“大顺”却一直没签过合同,因为他不想留下欺压树农的证据。

每次他都给树农许以重利,等把菩提籽卖出去了,再回头告诉树农今年没卖多少钱。

树农敢怒不敢言,但多少还能收到点钱,一旦得罪了疤脸,一把斧头或是一把火,摇钱树可就彻底消失了

圈子里对疤脸赶尽杀绝式的垄断怨声载道时,金主刘哥入场了。

刘哥悄悄找到“大顺”的树农,签了正式的承包合同。然后让自己的代理人安排了几十个小弟守了“大顺”一个月,其间还有持枪的警察来助阵。树农这家人不在乎局面变得混乱,反正他的树掌握在疤脸手里,什么金主、代理人,有本事就去争好了。

疤脸听说了这事儿,赶紧找来树农的小儿子。

他平时没少带树农的小儿子吃喝玩乐,这人终于有用了。因为山上的树一般都归属于家庭,像“大顺”这棵树,树农夫妻加上三个孩子都有所有权。

疤脸也不好直接和刘哥硬碰硬,于是拿着和树农小儿子签的合同,主动出击把刘哥的代理人告上了法庭。刘哥那边就反诉疤脸,双方黑道白道都走了,送礼行贿的手段也都用了。于是今天疤脸胜诉,明天刘哥胜诉。

你来我往过了一个月,眼瞅着“大顺”已经过了最佳摘籽的时间。

刘哥的代理人想了个主意,疤脸这么多年身上背了很多案子,只是因为他势大没人去追究,但是走走关系,把疤脸送进警察局关上一周还是能办到的。

刘哥的代理人贿赂了警察,找了个旧案子把疤脸抓走调查。疤脸下面的小弟这时候不淡定了,直接私下联系刘哥背叛了疤脸,只要一点钱就把疤脸手上的合同交了出去。

这下合同纠纷的官司不用打了,疤脸暂时被困在警察局,刘哥派人光明正大地把树王“大顺”上的菩提籽摘走了。

疤脸的衰落,也就是从这时开始的。

中国人在尼泊尔最危险的行业:同行竞争时,人命没有牛值钱(组图) - 13

争夺“大顺”失败,疤脸的地位动摇不说,金主老张拿给他打点上下的钱也打了水漂。后来因为疫情,金主老张没再来过尼泊尔,听说去做景德镇瓷器和紫砂壶生意了。而疤脸的黑道大哥蓝胖子,走在大街上被人枪杀了。

疤脸失去了金主、失去了小弟、失去了势力,也失去了买家们的追捧。

疤脸错过了一整个夏天。

那时世界乱成了一锅粥,来尼泊尔的中国人越来越少,疤脸从中国人手里拿不到钱,也失去了对树农的强力控制,制造混乱的人,也因混乱坠落。

这一次,再也没有金主来支持疤脸东山再起了。

每个夏天,金主们都会带着滚烫的钞票抵达尼泊尔,寻找代理人结成利益同盟。他们计算凤眼山上每一棵树的产量,争夺树上的每一颗菩提籽。运气好的话,他们会顺利完成采摘,这值得一场狂欢式的庆祝。

然后金主们如候鸟一般北归,将加工成念珠的凤眼菩提,卖给渴望内心平静的人们。代理人则留在尼泊尔,继续用权谋和暴力预订每棵树的产量,等待来年夏天的赌局。

这个生意刺激的地方在于,无论你的实力有多强、势力有多大,最后都得看老天爷的脸色。土地和气候决定着凤眼菩提的质量和产量,任何下了重注却错过夏天的人都将一败涂地。

这个赌场里没有任何人能把握自己的命运,因为老天爷才是真正的庄家。

我想起前一阵在凤眼山,见到过最开始被疤脸斗败的王喇嘛一面。

他已经是个50多岁的老头儿了,他住在一间离凤眼菩提树很近的破土房子里,靠着捡别人挑剩下的凤眼菩提籽生活。折腾了半生,王喇嘛到底还是回归了凤眼山,只是下场凄惨。

对他我是有同情的,虽然王喇嘛搞垄断,但他还算个正经生意人,没有去欺负树农。只是碰上了越来越混乱的时代,生意一下就被疤脸吞得精光了。

疤脸骗我承包费的事情,我一直没放下。

后来听翻译说疤脸搬家了,我决定去找他要回承包“星”的钱。

疤脸搬到了一个有天井的筒子楼,是个类似大杂院的地方。我在二楼找到了疤脸的新家,那是一个对外出租的小单间,依然是疤脸的老婆给我开的门

我一进门就看到疤脸坐在地上,已经喝得烂醉如泥。他嘴里一直在说脏话,用最侮辱人的字眼骂老张、刘哥,骂很多人。疤脸看到了我,刚想张嘴骂,但没张开。

看疤脸现在这样子,生活上已经快揭不开锅了。

我从兜里掏出5000尼泊尔卢比,转身离开。

后来当我跟朋友们讲起这个人的故事,我总说,不用问我是否唏嘘,所有的因果都是自己种下和采摘的。生意就是生意,赌博就是赌博,没什么好唏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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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年路百万渐渐发现,在尼泊尔做凤眼菩提的圈子里,两三年就会有一个新出现的代理人崛起,同时会有一个旧日的霸主陨落。这一起一落,往往只需要一个夏天。快得让他越来越觉得,这个圈子很像一个巨大的赌场。

疤脸就是这个赌场里掀了桌子制造混乱的人,然而混乱从来都不是上升的阶梯,混乱是使人滑向深渊的加速器。

树农、代理人、二道贩子、中介,当然还有隐藏在他们身后的金主和黑白两道的势力,一起滑入了深渊。正如路百万观察到的那样,从来没有真正的赢家出现,因为在这个靠天气、土地吃饭的圈子里,人们能做的只是争夺切蛋糕的权力,而越是贪婪的人,越切不好这块蛋糕。

还有一件事让我觉得很讽刺。

人们在蜘蛛形状的凤眼山里,上演着黑暗森林般的大乱斗。最终满足的,不过是那些以为拿着凤眼菩提做的念珠,就可以让自己获得平安、健康、财富的人。

某种程度上说,这何尝不是另一种贪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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