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之舞：古今虽异，唯美依旧｜文物中的中国传统色

文博时空/文文博时空 作者 马温馨 王佳歧

制图｜孙嘉一

文物摄影｜杜广磊

“徘徊最爱真红色，摇曳偏垂五彩裳。”（宋·舒岳祥《同正仲赋赪桐彩蝶》）红色系是中国传统“五正色”之一。红色色彩词众多，单一的就有赤、丹、炎、彤、朱、纁、红等。《尔雅·释器 》中讲染红色，一染縓（quán），再染赪（chēng），三染纁（xūn）。即一染橙色系，再染就红一点，再染更红了，第四次染，就叫绛。

在中国，红色有着丰富的文化内涵，它象征着喜庆、吉祥、繁荣、幸福，被广泛应用在节日庆典、婚庆喜宴、日常服饰上。中国唐朝的官服，一二三品大官是紫色的，四五品是红色，接下来是绿色、蓝色。

《制色：中国人的色彩美学》作者、台湾传统色彩研究学者曾启雄教授在接受文博时空采访时介绍了红色的演变过程。红色的发展其实它是有两个字，我们讲叫合体字，这边是指意符，意义的符号，这边叫声符，声音的符号，所以红又有一个发音叫工，它是什么意思呢？《说文解字》里讲它是赤白色的，赤白两个颜色混色在一起，变成粉红色了。所以在东汉许慎的时代，红那个颜色不是咱们现在的大红色，顶多只能达到现在使用的桃红色，这个桃红色才是讨喜的颜色，它是跟红花染色有关联。大红色不对的，大红色是牺牲的颜色。所以颜色不是固定的一成不变在那里，历史一直在时光的洪流中漂浮。

“红”还是染色行业“专精、专工”的代表，“红”的部首为“ 纟” ，此部首的字通常与染织有关。染色中你把红色处理得很好，代表你可以出师了。以至于目前的红有“工”的发音，如女红等；也保留有“专精”的意思，后来才逐渐延伸为指色彩的意思。

曾启雄称，茜草是中国古代出现最早的红色染料，在《诗经》里就出现了，古名叫茹藘（lǘ），到了《史记》的时代变成了茜草。世界上的茜草有三类，一个叫中国茜，一个是西洋茜，一个叫印度茜。中国茜分布在一个很广泛的区域，我曾经在北京房山的潭柘寺发现，在甘肃天水的麦积山，在河南太行山上，也在丽江旁的白沙古镇也发现它，在厦门、台湾也有，越南也有。它有85个名称，我从大概20多本古书上把它剥离了，或许有更多。

茜草是用根部染色，染出来的颜色很红，很像吸取了土地上的血液一样，所以它的名称叫“地血”。它很会攀爬，属于爬藤类，四瓣射开，继续往上长，四片四片，爬过这个山再过那个山，也叫“过山龙”。它以这样的方式被命名，每一个地方都有用到它，表示它很亲近、好相处，深入民间。它是可以找到的中国较早的一个染色材料，也是影响层面最大的一个染料。

茜草根染色，《制色：中国人的色彩美学》

赤是什么？甲骨文是一个大，下面一个火，大是人，人张开手叫大，人在火上面，它是一个刑罚，另外有一个仪式“过火”，叫做“祓”（fú），去霉气，人跳过火堆，我比较支持这个。所以它跟火光的颜色有关联，因为它是刑罚，所以跟血液有关联。（链接《只此青绿的奥秘》）

赤字的甲骨文

01.小红

“宠光蕙叶与多碧，点注桃花舒小红。”（唐·杜甫《江雨有怀郑典设》）小红，那抹若隐若现的绯红，犹如少女脸颊上淡淡的红晕，洋溢着明媚与可爱。

配色灵感：侍女着红衣配以蓝绿白三色，斜倚在榻上，目视着树林间的黑雀，温文尔雅，清新柔和。

《居家必用事类全集》中记载：“染小红，以练物帛十两为率。苏木四两，黄丹一两，槐花一两炒香研末，明矾一两为细末”。这份唯美的染料配方，勾勒出了浅云般的雅致色调，使之成为中国古代常用的浅红色染料色，亦为我们今日复原这抹传统色彩提供了些许灵感。

02.赤缇

“赤缇，縓色也。”（郑注《草人》）縓的原意是“赤而黄”的帛，《尔雅·释器 》称：“一染谓之縓，红也，再染谓之赪，三染谓之纁。从糸原声。”

这件红珊瑚树盆景为三层垒桃式，结合錾金、掐丝珐琅、画珐琅等多种工艺精工制作。铜杆、掐丝珐琅的枝叶盘曲于底部，并延绕于三层双桃之间，穿插掩映。桃盆前后均有两只大蝙蝠展开双翼，托起以錾金流云围绕的掐丝珐琅团寿字，三层桃之间还有7只铜镀金小蝙蝠，上下翻飞于硕桃旁。盆中插红色大珊瑚树，鲜艳润泽，形体硕大，枝干分布匀称。大珊瑚树色泽红艳，粗如腕，阔如扇，颇为壮观，是清宫廷只在帝、后寿典之日才陈设的吉祥景致。

03.朱樱

“朱樱繁且熟，黄鸟啄仍歌。”（北宋·梅尧臣《同朱表臣及诸君游樊氏园》）朱殷，虹藏不见之合色，色如熟透的樱桃色。“朱樱青豆酒，绿草白鹅村。”（元·白珽《余杭四月》）成熟的樱桃，娇艳欲滴，宛如红玉般的色泽令人陶醉。搭配青豆的美酒，爽口宜人。放眼村头田外，碧草如茵，白鹅成群，宛如一幅诗意盎然的画卷，让人流连忘返。

这件清朝的珊瑚红地粉彩牡丹纹贯耳瓶，器身呈橄榄状，颈部对称置贯耳，足边有两长方形孔可供穿带用。通体以珊瑚红釉为地，上绘数枝粉彩牡丹，盛开的黄、白、粉三色牡丹在绿叶的衬托下娇艳无比。圈足内施白釉。其造型端庄，图案描绘精细，以珊瑚红釉为地衬托粉彩牡丹，色彩娇艳，为雍正时期珍贵的陈设用瓷。珊瑚红釉系将配好的釉料吹于细白瓷器上经低温烧成，釉色均匀，呈色红中微闪黄，近似天然珊瑚之色，故名。

04.苕荣

“南国美人东家子，若英华彩苕荣比。”（明·杨慎《芳兰引》）苕荣，又称陵苕、凌霄、紫葳。从陵苕花中汲取色彩，艳丽如美人华彩，微风拂过，花枝摇曳，婀娜多姿，呈现出一种令人陶醉的美好姿态。

这件矾红彩折枝花卉纹藏式瓶造型秀美，装饰简洁大方，通体以矾红装饰，全器纹饰共分八层，虚实呼应巧妙，瓶颈上部绘五瓣小梅花装饰和仰覆莲瓣纹，颈下部绘如意云头纹。肩部一周绘垂花装饰纹，腹部绘四朵折技莲花主题纹，伞盖形底一周绘覆莲瓣纹。清宫档案称作“红花白地甘露瓶”，烧自清乾隆十一年之后，是清廷赏赐清单中的常见器物。

05.顺圣

“刘蒙《菊谱》有顺圣浅紫之名，愚按皇朝嘉祐中有油紫，英宗朝有黑紫，神宗朝色加鲜赤，目为顺圣紫，盖色得其正矣。”（宋·史铸《百菊集谱》）顺圣，汲取了菊花与牡丹之美色的奇妙色彩，鲜赤近紫，堪称北宋神宗朝的“潮色”，象征着圣上的潮流。

配色灵感：红底之上白梅绽放于枝头，与蓝、绿二色所绘制的竹叶遥相呼应，生机盎然、典雅大方。

06.燃红

“榴火燃红，又承露荷盘擎绿。”（明末清初·毛莹《满江红 夏日》）燃红色，绚烂而热烈，璀璨夺目中又增添了一抹柔情，散发着无尽的热情和活力。当燃红色的热烈与八宝纹的繁复相互交织，它们相互映衬，相互辉映，绽放出更加绚烂的光彩。

这件清朝的景德镇窑胭脂红地粉彩八宝纹烛台为两截式。通体皆为深红色釉地，饰以粉彩八宝纹、缠枝宝相花纹等纹饰，烛碗、托盘上下沿及高足表面饰有多道描金圈，烛碗里面为淡绿色釉，中间插口围以莲花瓣。托盘底部为红釉素面，高足下沿为白地绘青花回纹，高足底部为淡绿色素地。其造型优美，釉色艳丽，釉面光润，纹饰繁缛。八宝纹中的华盖多为三层，具有乾隆时期器物的典型风格。

“八宝纹”原是流传于藏传佛教地区的八种宝物图案，藏语称“扎西达杰”，深受藏族僧俗的喜爱。“八宝纹”又有“八吉祥”、“吉祥八宝”、“藏八仙”等多种名称，由盘长结、莲花、宝伞、法螺、法轮、华盖、宝瓶、金鱼八种宝物构成。此纹饰图案最初源于古印度文化，随着藏传佛教的发展，八宝纹作为装饰图案逐渐流行与定型，大量装饰于壁画、唐卡及各种工艺品中，具有吉祥富贵的含义。

07.鹤顶红

“掌中调丹砂，染此鹤顶红。”（苏轼《山茶》）鹤顶红，虹藏不见之转色，源自矿物色，是含有杂质的三氧化二砷（砒霜）呈现的颜色。“池水鸭头绿，山茶鹤顶红。”（宋·胡仲弓《题通妙亭柱》）茶花经过阳光的烘晒，绽放出千枝万朵的鹤顶红。那鹤顶红，是茶花艳丽的象征，也是古人对美的追求与赞美。

08.朱孔阳

“朱赤，深纁也。阳，明也。”（《诗经·豳(bīn)风·七月》）朱孔阳，这是纯赤的颜色，代表着正红色，色彩明艳，犹如烈火燃烧般炽热。它所散发出的光芒，洋溢着喜气洋洋的气息，与小满时节喜迎丰收的景象相得益彰。“我朱孔阳，为公子裳。”（《诗经·七月》）经过精心制作的丝绸，呈现出朱赤的鲜艳色彩，宛如一团团燃烧的火焰，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贵族们身着由朱赤丝绸制成的华丽衣裳，高贵而庄重。

配色灵感：红、粉、黄、蓝、绿五色相互调和，纹样栩栩如生，画面丰富饱满。

壁瓶以挂于壁面而名，又称“轿瓶”、挂瓶。壁瓶造型最早出现在明代万历时期，可挂在墙上或床内的柱子上，器型多样，有葫芦式、半圆式、莲花口式、瓜棱式等，尺寸也有大小之分，所绘图案有龙纹、高士、八仙、松竹梅、斗鸡、芦雁、折枝花果、雉鸡牡丹等。万历十九年的《遵生八笺》一书记载“四时插花，人作花伴，清芬满床，卧之神爽意快，冬夏两可”。可见，当时文人对壁瓶的喜爱。

到了清代，壁瓶更是文人的喜好品。其中有不少诗是对壁瓶的赞美：“蘅皋掇青藻，毡室伴清嘉”，“宿再朝烟与润，山花野卉常新”，“动洁路搴秀，静悬屋盎春”。清宫档案中还有这样记载，乾隆三十年，景德镇御窑厂元旦进贡宫内的贡物中都少不了轿瓶。

09.珊瑚赫

“琼枝天际蟠昆崙，珊瑚海底撑乾坤。”（明末清初·成鹫《南海神祠古木棉花歌》）“赫，火赤貌。”珊瑚赫，其色如珊瑚出海，落日火赤，故得名。珊瑚色张扬，但生于海底，淡然而宁静，它们静静地守护着海洋，见证岁月的流转和生命的繁衍。

配色灵感：元宵佳节，彩灯高挂，人们穿着以红、绿、蓝为配色的华丽服饰，热闹喜庆、绚丽多彩。

万松金阙照天明，鳌山高设，数点银星连地滚，灯球巧制。这幅《宪宗元宵行乐图》卷可能是明宪宗亲自监督宫廷画师绘成的，构图严谨，笔法细腻，画面上的宫廷院落巍峨壮观，各种人物的情态、动作细致入微，繁而不杂，多而不乱，其中杂技、魔术、烟花爆竹及整山灯市等场面恢宏，是一幅写实性的行乐图，也是明代民俗画的代表作。

古代的红色，是宫墙内的牡丹艳，是仕女图中的胭脂痕，舞动的是千年的风华与浪漫。如今的红色，是玫瑰盛放，是枫叶满山，舞动的是活力与希望。时光流转，红韵依旧。古今的红色，都如诗如画，美得令人心醉。

图片 | 孙嘉一 杜广磊

排版 | 小谢

设计 | 尹莉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