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子玥《录梦人:用梦想改变世界》 崔兆强(上)
“梦想是一条不归路。”——崔兆强
不记得是哪一年,也不记得是哪一部电影了,一个从农村来在某城市饭店工作的年轻厨师,偶然间在一个婚宴上做了一道菜,这道菜恰巧和一位当时在座的女孩小时候过生日时爸爸烧给她吃的味道一模一样。
但是自从她父亲去世后女孩就再也没有吃到过,她也试过无数次,但每次始终都无法再做出儿时的味道来。以至于女孩吃到男孩烧的这道菜不禁感念感动,执意要见掌勺这道菜的厨师师傅。
连闺蜜都拦不住,不禁惊呼:“不就一道菜嘛,你疯啦?!”
那道菜的名字叫:“腌笃鲜”,源于徽菜,也是淮扬菜、苏菜、杭菜中的特色汤煲,现在亦是上海本帮菜之一,是一道地地道道的家常菜。
“腌”就是咸肉腌过的猪腿或五花肉都可以,“鲜”就是海鲜,通常是新鲜的大河蚌肉, “笃”就是用小火炖的意思。辅料为鲜春笋尖、蘑菇、墨耳,还可以用过汤青菜心最后做点缀。
调料除了葱姜蒜之外,还可以加少许黑胡椒粉、红枸杞子,喜欢口味偏甜点的可以加几颗有核的小红枣,口味喜欢有点味味麻辣的可以加几粒圆花椒粒。
先大火烧滚,然后改小火。炖出来的汤白汁浓,肉质酥嫩,鲜美至极,可谓集山珍海味于一盅的营养食疗养生汤。
说白了,也就是我从小最爱吃的金陵名菜“咸肉歪歪汤”,因为澳洲买不到新鲜的刚剔干净的河蚌肉,所以这道菜每次只有回国才能吃到。
不错,一道菜的确看上去只不过是一道菜而已,然而一道菜又如何仅仅只是一道菜而已呢?
每一道菜都需要一个用心的人去精心烹饪,和一个懂它味道的人去细细品味。
那些悠然回转、蜿蜒飘散的味道就好像是一条条深不可测的线,在众神指引下,引领我们去向命运未知的未来。
那些冥冥之中注定要发生的事,注定要遇到的人,我们就称之为“缘”。
七月的Brisbane,完全没有Sydney冬季那种持续数月断断续续地阴冷多雨的寒冷,似乎还是秋末那种咋暖还寒的气温,夜晚迷漫在整座城市的大雾和CBD繁华的步行街形成了一种既诡异又繁华的奇异景观。
迷失在这样一座到处都有不可以右拐交通标志的城市似乎也不足以为怪,车厢里GPS不断的在漆黑的屏幕里闪烁着蓝绿色的光标变换着它的路线图,却始终无法也绕不回去那个你想要的目的地。
在市中心旁一家Hotel旁的小街上,一家看上去有不少人就座的餐馆,有着我喜欢的简洁却干净的风格。
没有任何的预定和也没时间事先跟Mrs. Siri 好好商量下,只是因为就在下榻的宾馆旁边比较方便,我临时决定道:“就这家吧!”当时我压根就没想到这顿晚饭会有怎样的奇遇!
于是,我们如同一群“小恶狼”般就这样误打误撞地来到这里觅食。谁都没仔细看这家店叫什么名字,反正有饭吃就行。
可是落座之后,我却逐步地越来越感到今天的餐馆有些异样。
首先侍应生把一块竖在餐厅中间的大黑板搬到我们桌子跟前,我一看原来是“Today’s Chef special”从Entree,到Main,再到最后的Dessert,都有大厨推荐的今日特价单品。
“今天吃什么好呢?”这是我们每天都要问自己的一个最基本的问题。在我们尚未有能力搞清楚“我是谁?从哪里来?到哪里去?“这样的哲学问题之前,恐怕最先考虑的是如何裹腹。
和上个世纪最早一部反映华人在海外生活的电视连续剧《北京人在纽约》不一样,当代大部分中国人刚到海外之后,所面临的第一个问题,其实并不是所谓的生存的问题,因为随着中国经济的高速发展,在物质和经济有比较充足保障的前提下,新一代的出国留学生们大部分都不需要像王启民那一辈早期华人那样先经历所谓的底层“生存危机”,取而代之最不适应地可能倒是饮食习惯这个问题。
我们常说如果你要去了解一个国家的文化,最好的办法就是去先品尝这个地方的美食。同样地,接受一个民族的文化,是从先接受这个地方的饮食习惯开始的。因为饮食是这个民族千百年来代代流传下来的每天每时每刻的最根本的生活传统,一个民族的文明可能被战争或浩劫斩断,但是只要这个民族仍然尚有一息尚存,那么这个民族的饮食文化却无论如何也无法隔断。如果你到一个地方去生活,连当地的食品都吃不惯,那么想要进一步去接受当地人的生活习惯和价值观,几乎是不可能的。
比如清王朝满族人入关前,根据《满文老档》记载:“贝勒们设宴时,尚不设桌案,都席地而坐。” 也就是说他们的饮食习惯主要是露天用兽皮往地上一铺,聚拢在一起,席地而坐,以野兽肉烧烤和生肉片涮火锅为主,当然他们也是饮用鲜奶的民族,还有很多奶制品。这其实和今天的西餐的基本饮食结构类同,而且吃饭的方式也和今天澳洲人喜欢的Picnic & BBQ(野餐与烧烤)。
但是在1644年吴三桂怒发一冲为红颜带领清军入关之后,本是渔猎民族的满族人,开始接受和喜爱中原各地区的美食。乾隆帝六下江南特别喜欢扬州的淮阳菜,于是回京后命御膳房在扬州官席的基础上,以淮阳菜系为主,融合北菜54道和南菜54道首创“满汉全席”,寓意满汉全民族大融合吉祥之意,其中包括30道江浙菜,12道闽菜,12道广东菜,12道满族菜,12道北京菜,30道山东菜。
西餐的真正概念是我出国之后才逐渐地建立及确认,以至于现在已经演变成我的一种日常的生活方式。
从最初的“吃不惯”、“上火”“味道怪”“不知道该怎么点菜”等等诸多所有华人都有的共感,到现在“喜欢吃”“健康食品范儿”“味道纯正”“50%的西餐+50%中餐相结合的生活饮食方式”。相比起很多资深的老华侨,一辈子只在粤餐馆里“Yang Cha”,出门Shopping只去华人超市的生存状态来说,我只能把这种人归纳为:一个超白金限量版天才吃货的胃是无限博大精深和兼容并蓄的。
在餐前的南瓜汤上来之前,讲真我并没有抱多大期待,因为所有的菜式都是以文字形式来呈现的的,人们很难想象在这样一个城市中心相对冷僻的街道旁的一家西餐馆能够有什么特别让人惊喜的地方。
侍者只摆上汤勺,然后端上餐前汤。像我这种注重细节的人,马上就注意到了Waiter只上了汤勺而没有上主餐的刀和叉,一道普通的南瓜汤犹如一池平静的橙色湖水,湖心中央似乎是不经意的撒了一些细碎地翠绿色香料,和其他我之前吃过的南瓜汤不一样,透过汤面我可以看到汤羹里还有些玉米粒,而汤面偏偏又正好与扁平的汤盘凹进去的汤槽部分一边儿齐。底盘的一侧一片被整齐的切成三角形的小面包上仔细地而均匀地涂抹上的蒜蓉和黄油,然后正好被烘烤到5分黄金脆。
任何一份看似普通的菜,可以无心地去做,也可以用心地去做。这完全因为吃其实只是一种心里的感受,吃的人是完全可以感受到烧这道菜的人是怀揣一颗怎样的职人的心。
尤其是面对其实根本是完全素不相识的客人,如此诸多微小然而却温暖的细节已经成功的引起了我强大第六感的注意。
我不得不也由的把原先随便找个地方随意填饱肚子的想法抛到一边,开始专注起眼前的这一盘精致的南瓜汤起来。
味道是一个从口到胃的奇妙旅程,这中间所能够带来的想象力是无穷尽的,一个真正的大厨的作品所能带给你的就是真切地体验其中能够引起你全身每个细胞共鸣时的美妙感受。
汤色均匀纯美,汤味淡然甜而不腻,又没有把小南瓜本身的清香盖住,加上咬入口中甘与多汁玉米粒,混合少许新鲜Basil,汤质地细腻,其粘稠度熬的稠稀适中,举勺后粘而不僵。温度又恰好是正好适合饮用的那个样子,既不是刚出锅八、九十度的滚烫,又不是凉过度的阴冷,大概拿捏在出锅后10分钟之内人体最适宜食用的热食温度37度左右。小三角面包有着Garlic和Butter被混合烘烤之后独特的香脆,再蘸上一点儿甜香浓郁的玉米南瓜汤。
“简直真是太美味了!”我忍不住惊呼道,忘了自己每餐严格计算的Carbohydrate量,差点儿把这么大一盘南瓜汤全部喝完。
是的,一盘前菜就惊到了我的神经和味蕾。我望着座位对面满墙的法语奖状和英文奖牌以及中文杂志和报纸的采访报道,心里暗喜道:“嗯,别急,这只是刚刚开始,我倒要看看后面的还有什么?”
我亦第一次有了一个重大的发现,原来没有装盘照的一道菜肴可以做到如此超出我的全部想象。
忆子玥
2017年8月22日
于海上悉尼·一态书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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